蔣慶之眯著眼,想到了草原局勢。

俺答不是鐵木真,也不是忽必烈,他沒有那等雄才大略,最多是個梟雄罷了,更不是明主。

所以,哪怕南征北戰幾乎戰無不勝,俺答依舊無法聚攏人心。

這等人就是什麼……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焉!

“俺答舉起屠刀,剿滅了十餘部族,高於車輪的男子一律斬殺……”王以旂嘆道:“那是亂世時的手段。”

草原混亂時期總是伴隨著混戰,為了生存,你必須得向周邊擴張。你不打人,人就打你。

說實話,在蔣慶之看來,草原每每能孕育出強大的力量,就是被這種叢林法則所驅使。

無論是匈奴還是遼國,金人,蒙古……乃至於後期的蠻清。都是在這種弱肉強食,你不殺人,人就殺你的大環境中被逼出來的。

為了自保,哪怕是懦夫也得提起刀子和敵人廝殺,和鄰居廝殺。

征服者為了立威,也是為了警告後來者放棄抵抗,往往會選擇最血腥的手段。

比如說高於車輪的男丁一律斬殺。

另外便是凌辱敵人的妻女。

“預料中事。”蔣慶之不會同情那些人。

“最近有些部族聯手和俺答抗衡,雙方互有勝負。”王以旂聲音放低,“長威伯,軍中有些聲音……”

“你說。”蔣慶之淡淡道。

這種姿態是自然而然的,但給王以旂帶來的感受卻很是複雜。

老王就像是一個下級官員在向上官稟告,“北征時九邊大部未曾參與,大同守軍因此戰名聲大噪,被譽為九邊第一軍。那些人……不服氣。”

“是眼紅了吧?”蔣慶之莞爾。

“是。”

“聞戰則喜,乃至於主動求戰不是壞事。不過老王,當下時機不對。”

“是啊!”王以旂嘆息,“那些將領紛紛表態,說此刻草原混亂,正是大明主動出擊的好機會。若是朝中決意出戰,他們願為前鋒。願為陛下赴湯蹈火。”

蔣慶之看著並不高興,王以旂苦笑,“這些人看著北征大捷,覺著俺答如今成了落水狗,正好打。可也不看看……若非是你領軍,北征的結局兩說。

就他們那等志大才疏的尿性,別說是征伐草原,能守住自己的關隘,老夫在兵部就得感謝漫天神佛。”

這事兒還不好處置,若是打壓,便會對軍心士氣造成負面影響。

可若是鼓勵……蔣慶之問:“那些邊將可敢擅自出擊?”

“這話問到了點子上。”王以旂撫須,“有人眼紅大同邊軍此次立功,前陣子就擅自出擊,被俺答麾下的一支遊騎擊敗。

邊將無恥上報大捷。老夫知曉裡面有鬼,便請示了陛下。錦衣衛出動果然查到了問題所在……被俺答麾下游騎擊敗後,邊將為了掩飾,便把來歸降的一支小部族盡數……”

老王並指如刀,用力揮下,眸子裡都是冷意,“老夫不同情那支小部族,換個時候,這些人便會跟著俺答衝進大明燒殺搶掠,死了便死了。可殺良冒功……這股子風氣不可起!”

蔣慶之看著王以旂,就在老王有些忐忑時,伸手越過案几,拍拍他的肩膀。

“有你在兵部,我放心!”

王以旂笑了。

“對了,我這裡有件事兒。”蔣慶之說:“當初鄭和船隊下西洋,後續偃旗息鼓,那些海圖可還在?另外,當年打造寶船的圖紙可在?”

“長威伯怎地突然想到了這個?”王以旂愕然,隨後蹙眉,“好像……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