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一怔,“怎會如此?”

不只是徐階感到驚訝,蔣慶之也是如此。

久違的唐順之來了,二人喝著茶水,唐順之說著自己最近遊歷的地兒,胡宗憲急匆匆進來。“伯爺,嚴家把賬簿送去了戶部。”

蔣慶之一怔,“嚴嵩可能,嚴世蕃萬萬不能。這事兒古怪了。”

唐順之聽了個寂寞,問:“是何事?”

蔣慶之把戶部官吏去嚴家索要田地人口賬簿的事兒說了,唐順之笑道:“難怪我一路回京的路上,看到不少衣冠楚楚之人在田間地頭轉悠。我本以為是有什麼天災,沒想到是你這個人禍,哈哈哈哈!”

唐順之笑容一斂,“你此後再無退路,可想好了要如何做?”

“一往無前罷了。”蔣慶之有些遺憾的嘆道:“可惜了這個大好機會。”

“想把嚴嵩拉下來?”唐順之笑道。

“不。”蔣慶之搖頭,“我需要一個口子,開啟嚴嵩父子掌控已久的那塊布。”

“票擬吧!”

“是。票擬之權我一時間無法爭奪,可知情權,決斷權,這一切我都需要。”

唐順之看著他,蔣慶之被看的頭皮發麻,“荊川先生這是……”

“初識你時,玉樹臨風一少年。對權力不屑一顧。時過境遷,那個少年卻成了執掌新政之重臣。再無那等灑脫氣息。我不知該惋惜,還是慶幸。”

蔣慶之乾笑道:“身不由己罷了。”

“人活世間,羈絆越少越好,羈絆越少,魂魄就越是自在。肉身乃是後天累贅,魂魄之載體。一切慾望皆非本我需求,乃是肉軀貪慾。”

這番話讓蔣慶之也為之暗贊不已。

“可大明當下……我此次去了一趟南邊,有錢人窮奢極欲,貧者無立錐之地。好在南方商業繁茂,能活人的法子也多,故而還能支撐。

可照這般下去,不壓制住那些貪婪之輩,不抑制土地兼併,不是這個大明崩塌,便是那些百姓忍無可忍,只需有人登高一呼,這個天下就要亂了。”

唐順之嘆道:“我這幾年遊歷了大明各處,所謂盛世之下,暗流湧動。南方還好,北方積弊更多。大明權貴多在北方,北方良田本就不多,被這些人上下其手,百姓苦不堪言。當初你說若是大明出大事兒,定然在北方……”

唐順之看著蔣慶之,“這話,不假!”

西北之亂啊!

蔣慶之想到了那位驛卒。

但根子還是在彼時的大背景。

“天災人禍,外敵覬覦。官吏腐敗,朝中無能,地方士紳豪強貪得無厭,逼的百姓走投無路……”

蔣慶之有些悵然,“我也想灑脫不羈,可卻無法坐視。”

“孩子呢!”唐順之突然問道。

“來人。”蔣慶之把孫重樓叫進來,“讓後院把大鵬帶來。”

“大鵬振翅,一飛千里。”唐順之笑道:“少年已然為人父,為人父者,當為兒孫考慮。”

“新政,便是為後世兒孫清除大禍。”蔣慶之說。

晚些乳孃抱著大鵬來了,唐順之接過,低頭看了一眼,“是個有福氣的。”

這話蔣慶之夫婦聽麻了。

唐順之從懷裡摸出一個木雕,好像是一頭虎,“這是我自己雕琢而成,簡陋了些。”

乳孃看了木雕,訝然:“好精緻的東西。”

蔣慶之湊過來,見木雕不只是虎,虎的周圍還有些動物,拱衛著猛虎,恍若侍衛。

“好孩子,以後福氣自生。”唐順之伸手摸摸孩子的額頭,笑眯眯的道:“最近可有難處?”

“嗯?”蔣慶之不解,“荊川先生……”

“我來,便是與你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