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兒心裡可不怎麼想。牛氏又不是蔣家親戚,一向關係都是平平,自從蔣氏死了。這關係就更差了。況且蔣七老爺又不是趙湘親舅舅,只是堂舅罷了。蔣家若真來接人,用不著丟下牛氏不管,只需要不帶走趙湘就行了。佩兒總覺得趙湘這樣騙蔣家的人,沒什麼好處。與官職低下又關係平平的七舅老爺相比。她覺得建南侯府更可靠些。建南侯府本來可以不管她們的,但還是接濟她們了,可見是好心人。這院子雖不好,但也是她們主僕獨自住著,除了外頭的閒話難聽,也不必看誰人的臉色,更不用擔心會有人再把她們趕到街頭上。畢竟曾經是一家子,就算看在老郡公面上。侯府也不可能真的不管趙湘的。退一萬步說,即使有朝一日侯府不肯養她們了,幾百錢的房租也不是付不起。

而蔣七老爺家又能比汪家強多少呢?連嫡親的外祖母與舅舅都丟下趙湘離開了。更何況這是堂舅?可惜趙湘明顯不買建南侯府的賬……

佩兒咬著唇出去了,她沒有留意到,趙湘看向她背影的目光,變得有些陰深可怕。

次日大夫循例來給牛氏看診。他給牛氏把了一下脈,緊皺的眉頭稍微鬆開了些。趙湘卻跟他說:“大夫給我祖母看了這麼久的脈,我祖母不但不見起色。病情反倒越發加重了。不知是庸醫誤人,還是大夫故意為之。我再也不敢請大夫開藥了。往後你不必再來,我會請侯府的管事與你結賬的。”

大夫用一種奇特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讓她覺得很不舒服。但為了達到目標,她還是硬著頭皮繼續道:“請你離開吧。這回不必再送藥來了,送來了我也不會給祖母吃的。我自會為祖母請好的大夫來,你就不必操心了!”

大夫想了想,倒也乾脆,把藥箱整理好,便起身道:“既如此,先前每一次開的方子,我都給府上留下了。若有後來的大夫為老太太看診,就請姑娘把方子給他瞧吧。等瞧了方子,他自然就知道老太太是怎麼回事了。”

趙湘冷笑:“若你的方子奏效,我祖母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樣了。這事兒我自有主張,你且去就是。”

大夫抬腳就走了,佩兒急了:“姑娘這是做什麼?老太太今兒的臉色已經比前兒好些了,顯見是大夫的藥起了效用。姑娘把大夫趕跑了,我們眼下連出門都難,要如何找更好的大夫去?!侯府的人只在月初上門,平日是從不來的,難不成姑娘要親自到侯府求見小侯爺?”

“你別管,我自有主張!”趙湘轉身出了屋子。還請什麼大夫?萬一新來的大夫醫術比如今這個好,看出她做的手腳了怎麼辦?

佩兒急得在原地跺腳,而床上的牛氏,又睜開了一絲眼縫。

大夫出了趙湘家門,並沒有回藥房,而是直奔鼓樓的趙家小宅去了。

他直接請求面見建南侯,見到趙瑋時,鄭重回稟:“綿花衚衕的病人,病情有些蹊蹺,怕是中毒了。”

趙瑋吃了一驚,旋即皺起眉頭:“中的是什麼毒?有何症狀?又是如何中毒的?”

大夫這才給他詳細說來。

事實上,牛氏剛出現上吐下洩的症狀時,趙湘告訴他,牛氏是吃了外頭買來放冷了的糕點,因此他只以為她是吃壞了肚子,並沒有多想。但後來診過脈後,卻發現有些不對。然而趙湘忽然莫名發作,把他趕走,他沒時間細細把脈,只能開了些溫和的治腹洩的藥材,病人吃了,斷不會出現什麼不良後果的。沒想到他再來看診時,牛氏的病情又有所加重,看起來竟然快瘦脫了型!

他是這個時候才察覺到不對的,懷疑牛氏是吃了砒霜一類的劇毒之物,症狀樣樣都能對得上,但服食的份量應該極少,並不致命。他本想把脈把得仔細些,但趙湘壓根兒就沒讓他接近病人。等到他第四次再來,牛氏開了口,趙湘才讓他給牛氏把脈。這一回,他終於能確定,對方是中了毒,雖然不多,但一直有服用,毒已滲入五臟六腑了。

牛氏以前曾經有過故意加重病情,在汪家人面前行苦肉計的前科。大夫拿不準她是被下了毒,還是自己服毒。況且趙湘接二連三地將他這個大夫趕走,牛氏也不阻攔,看起來更象是有意為之。大夫見自己才把了一會兒脈,趙湘又要趕人,便不吭聲,暗中把藥方改成了解毒用的,叫藥僮送來,料想過幾日,病人應當會有起色才對。

可當他再次上門時,才發現藥對牛氏的效用並不明顯。他有些懷疑,牛氏只吃了很少的藥。於是他就冒險加重了藥材的份量。這樣熬出來的藥,即使只喝一點,也能發揮效用,而喝足一碗,則會讓病人排毒的過程變得非常痛苦。今日再次上門診脈,他就發現牛氏中毒的症狀有所減弱了,顯然是喝了很少的藥,但依然有效。可這個時候,趙湘卻提出,讓他不必再上門了。

大夫對趙瑋道:“若說中毒之事,乃是病人與孫女聯合起來使的苦肉計,可祖母接連數日昏迷不醒,身為孫女不但沒有停止,反而變本加厲,已經危及病人性命了。這樣不叫苦肉計,倒象是要害人!草民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大夫,見到這種事,可不敢視若無睹。病人若就此死了,草民豈不是成了治死人的庸醫?草民萬萬不敢當!而孫女毒害祖母,更是大不孝之罪!因是府上尊親,草民只能先來問小侯爺的示下。此事該當如何處置?若是小侯爺要救人,還是儘快救的好。病人雖然已有起色,但她久病在床,身體虛弱,若再不解毒,怕是撐不了幾日的。”

趙瑋的臉色已是一片鐵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