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聽趙瑋與大夫說完事情原委之後,整個人震驚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就算趙湘從前再不討人喜歡,她也是牛氏一向疼愛的親孫女。祖孫之間簡直就是一個鼻孔出氣的。牛氏要算計汪潼生,就是為了這個孫女。趙湘出獄後,從馮家騙來二三百兩銀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牛氏從牢中贖買出來。張氏萬萬想不到,身為孝順孫女的趙湘,也會有向祖母牛氏下藥的一天!

張氏捂著胸口,蒼白著臉問趙瑋:“她這是要做什麼?沒了牛氏,她一個人如何過活?難不成她以為自己能支撐門戶?”

趙瑋道:“祖母不必為那種人傷心。她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原因不外乎兩點。一是牛氏聲名狼藉,而算計汪家親事,更令她閨譽受損,前途不明,興許她是心中生恨;二是牛氏病重,有這樣的拖累,她萬事不便,若是牛氏沒了,她興許還可以投靠母家親眷。但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她有這樣的念頭,就已經是畜牲了,更何況她還親自下了手?”

張氏深吸一口氣:“確定……真是她下的手?”

大夫對此非常確定:“病人已經神智不清,家中只有她主僕二人。草民曾向那丫環探過口風,她興許察覺到些異狀,但未必清楚內情。”

“貼身丫頭真的會不清楚內情嗎?”趙琇在旁插嘴問道,“如果這個丫頭能夠說實話,也許能指證趙湘,要不要叫百靈回來,跟她搭個話?”

張氏彷彿受了驚嚇般看著孫女:“指證什麼?你該不會想鬧到官府去吧?這種事如何能叫人知道?趙玦謀反。已經是大逆不道了!若還有一個趙湘謀殺親祖母,趙家的名聲還要不要?!”

趙琇不以為然:“天下的趙家多了去了。那家子早幾年就已經被出了族,因此趙玦謀反,也不曾連累到我們家,更不會有人說祖父他老人家英明神武。孫子卻是反賊。就算我們家如今每月接濟牛氏與趙湘幾兩銀子,也不代表我們承認她們是一家人了。祖母別把她們看得太重,只當是咱們認識的大夫發現了一樁陰謀,到官府告發就是。最好不要再耽擱了,否則牛氏中毒太深,救不回來。那可就是真正的殺人案了。蔣氏買兇殺人,還能靠著孃家的勢力,在牢裡待了那麼多年。趙湘秉承亡母遺風,謀殺親祖母,可未必能撐那麼久。”

張氏一驚。心下想想,就不由得悲從中來:“家門不幸!這群不孝的畜牲,做壞事前為何就從來不想想郡公爺的名聲?!”

趙琇跟趙瑋對望了一眼,都沒吭聲。利益攸關,有幾個能想到先人的名聲呢?趙家也不是人人都象張氏一般,將郡公爺看成了天的。

張氏哭了一會兒,冷靜了下來:“這件事不能報官!這些日子,為書館之事。我們家得了好大的名聲,正是吐氣揚眉之時。若是這時候叫人知道了趙湘暗害祖母,哪怕她一家早就被逐出家門。也會有人說她是趙家血脈,是建南侯侄女。如今盯著咱們家的人多著呢,誰知會不會有人故意使壞?”

趙琇不以為然:“連謀反都出了,再多一個不孝又能如何?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讚賞。嘴長在別人身上,有人要使壞。就算沒有趙湘這事兒,他們也依舊會使壞。否則又怎麼會有‘故意’這兩個字?掩耳盜鈴是沒有意義的。如果這一次我們把事情掩蓋下去了,將來被人發現。我們還要多一條罪名,那時候才是真正的名聲掃地呢!”

趙瑋勸張氏:“祖母,世人皆知我們兩家不和,斷不會因趙湘有罪,就輕視了我們的。即使真有人使壞,孫兒也不怕。趙湘小小年紀,就敢暗害一向疼愛自己的祖母,將來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只當是為了那些有可能受她所害的人性命著想,我們也不能當作不知道這件事呀!”

趙琇也點頭:“對,雖然牛氏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趙湘卻是世上最沒有資格殺她的人。”

張氏眉頭緊皺,嘆了口氣:“也罷,隨你們去吧。這件事我是不管了,也沒有心情去管!”

趙琇連忙給哥哥使了個眼色,趙瑋會意,對張氏道:“祖母放心,孫兒會將此事處理好的,絕不叫人挑我們建南侯府的不是。”

出了張氏的院子,趙瑋先讓人帶大夫回了前院,便跟妹妹商量:“這事兒要不要來個一了百了?”

趙琇問:“怎麼個一了百了法?”

趙瑋微微一笑:“我們只當是要慎重起見,把事情拖上一兩日,再去看牛氏是怎麼回事。那時牛氏只怕中藥已深,迴天乏力了。若是此時官府介入,驗看牛氏屍首,發現中毒跡象,那趙湘自然逃不過去。殺人者死。她既然人證物證齊全,自然翻不了身。咱們只需要把趙澤叫回來,替牛氏辦了後事,再替她伸個冤,外頭的人只會誇我們建南侯府仁義的。趙湘伏法,趙澤再被送走,趙演手足幾個自行離去,我們萬事不用再操心,也不用怕他們還會做出什麼事來,連累祖父名聲了,豈不是一了百了?”

果然一了百了,還永絕後患呢!

但趙琇想到牛氏目前還沒有斷氣,就這麼坐視她去死,什麼都不做,似乎有點……

她只猶豫了一下,趙瑋看著她的神情,便很快又道:“若是妹妹覺得這樣做太過冷酷,咱們也可現下就帶人前去綿花衚衕,查抄毒物。等人贓俱獲,趙湘也一樣逃不過去,一樣要坐大牢。牛氏雖未斷氣,可她都病到這個田地了,又能撐多久?臨死前看到自己眾叛親離,白髮人送黑髮人,她還要活著受罪,也是件大快人心之事!”

趙琇精神一振:“這個法子聽起來不錯。咱們這就出發吧?”

趙瑋笑了。回頭看了正屋方向一眼,趙琇果斷地拉起他的袖子走人:“別管祖母了,她心太軟,看不得那種場面的。”

趙瑋事先給太醫院中最熟悉的江成下了貼子,正值後者今日休沐。沒多久就到了趙家小宅。趙瑋便邀他同行,再帶上大夫,讓妹妹趙琇坐了馬車,一行人齊齊前往宣武門外的綿花衚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