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嫂小心地走了過去,迅速將艙門閂上,才開始覺得腳上發軟。趙琇卻轉頭看向通往下層艙房的樓梯:“下面,有血。”珍珠嫂被她一言提醒,臉都白了,看了看走廊盡頭的主艙房,大家都忙亂著,外頭雷電聲又大,還沒有人發現這邊的動靜。

她咬了咬牙,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了個火摺子,開啟蓋子吹著了。趙琇見狀不妙,叫了她一聲:“快叫人。”但珍珠嫂白著一張臉,輕拍了她兩下哄著:“姐兒乖乖的,別出聲啊。”然後就藉著那一點火光,慢慢從樓梯往下走。

樓梯很寬,很穩當,大件的行李都在下面,搬執行李時,若是樓梯不夠寬不夠穩,是很容易把東西摔壞的。珍珠嫂常在這裡上下,走慣了,此刻小心翼翼地一手抱著趙琇,一手拿著火摺子,緊緊貼著板壁往下走,才下了一層,就隱隱聽到水流聲。

怎麼會有水流聲呢?

珍珠嫂不解地往下走,沒有留意到趙琇在她懷裡已經白了一張小臉。這水流聲不是一波一波的,象浪拍打到船身上的聲音,而是咕嚕嚕的,彷彿是水從哪裡冒出來,多半是底艙出問題了!

趙琇緊緊抓住了珍珠嫂的衣襟:“上去!”

“姐兒聽話,別鬧。”珍珠嫂沒明白她的意思,還在繼續往下走,但很快,她也站住了。

往下一層的船艙裡,大件行李象平常一樣擺放著,沒有異狀,可再往下一層,水已經浸滿了整個艙底,而就在樓梯口處,一個淺色的物體正漂浮著,陣陣血腥味溢上來,叫人心生不祥之感。

珍珠嫂臉色更蒼白了,她往下多走了幾步,火摺子昏暗的光芒照在那淺色物體上,映出了春草今日穿的衣裳料子,而那物體分明就是個人,正是失蹤已久的春草!

趙琇忍不住驚叫出聲。這時候的春草,只怕早已死了,身上還有幾道明顯的刀痕,血染了滿身都是,泡在水裡,一動不動。

珍珠嫂雙腿一軟,癱倒在樓梯上。趙琇也管不了這麼大了,大聲鬧起來:“快叫人啊!上去叫人!”

這一聲喊叫驚醒了珍珠嫂,她狼狽地抱著趙琇往樓上爬,爬回住的那一層時,秋葉已經在走廊的另一端探頭來看:“珍珠嫂,剛才是不是姐兒在哭?”

珍珠嫂手軟腳軟地坐在樓梯口,渾身發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趙琇被放在艙板上,大聲叫嚷:“春草死了!船進水了!快跑!”

秋葉跑過來抱起她,張氏與米氏也聽見動靜走出了艙房:“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姐兒在說什麼?”

珍珠嫂害怕得語無倫次:“春草……春草死了,叫人殺了……是那個人!剛剛那個人!”

“剛剛什麼人?”秋葉沒聽明白,“嫂子你到底要說什麼?”

趙琇暴躁地大聲喊:“船底進水了!”

秋葉嚇了一大跳,張氏快步走過來抱過孫女,命秋葉快下去檢視是怎麼回事。秋葉忙忙點了燈籠下樓梯,不一會兒就害怕地跑了回來:“船底進水了,底艙已被淹了一半,春草整個人泡在水裡,只怕早已死透了!”

張氏火速下令:“趕緊通告全船,向其他船遞急信,我們得立刻靠岸!”

命令很快傳達下去,整條船都忙碌起來了,點亮氣死風燈的,搖燈向同行船隻發訊號的,迅速收拾細軟的,打撈春草屍首的,去底艙檢查漏水情況順便封艙的……人們發現漏水的情況實在嚴重,船底破了足有十幾個大洞,支援不了多久了,張氏當機立斷,下令靠岸棄船,又命男僕背起趙焯預備離開。而春草父母得知女兒死訊,已經哭成了淚人兒,珍珠嫂也強不到哪裡去,張氏見她渾渾噩噩的,就讓她抱緊了孫女,緊緊跟在米氏身邊,一會兒上岸時能跟上就行。

一行人搖搖晃晃到了甲板上,船正迅速靠向岸邊,但船身吃重,速度越來越慢。這時船老大渾身溼透地來報:“其他船都開走了,侯爺的船沒理我們!”

“你說什麼?!”張氏大怒,“難道你們沒把話說清楚麼?!”

“說清楚了,小的親眼看見侯爺叫人把船開得更快些!”

張氏氣得渾身發抖,這時又有人來報:“船上的僕役少了一個,他身材高大,興許就是奶孃看見的那個人,這會子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電光火石間,張氏忽然明白了什麼,但她還是不敢相信。

喀嚓聲傳來,眾人聞聲往上頭看去,只見桅杆吱呀作響,然後忽然從中間折斷,倒向船的右側,把整艘船也帶得傾向了右方。趙琇在珍珠嫂懷裡,清楚地看到一個大浪朝她們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