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嫂被船顛得東倒西歪的,慌忙撲到床上,抱起了趙琇,搖搖晃晃地就要去找趙瑋,這種時候,兩個孩子都要看顧好,米氏還有趙焯要照看,未必能顧得上兒子。

趙瑋的艙房在隔壁,要過去原本是很容易的,不過兩步路的事,但現在船身不穩,珍珠嫂晃了半天才走出門,便看到趙瑋驚慌地叫著“爹爹”跑去走廊另一端趙焯夫妻的艙房了,秋葉一把將他抱住送到了米氏手中。就在這一刻,船艙裡的燈滅了。

趙瑋已有人照看,珍珠嫂就猶豫了。按理說她也應該把趙琇一起送過去的,但現在船顛得這麼厲害,走廊不短,又沒燈,萬一路上把孩子摔了、磕了,那可怎麼辦?還不如留在房間裡。珍珠嫂低頭看看趙琇,見她雖然有些害怕,但很鎮定地沒有哭鬧,立刻就下了決定,重返床邊坐下,一手緊緊抱著她,一手抓緊了床身想要固定住身體。

過了一會兒,船顛得沒那麼厲害了,外頭的風雨好象也小了些,張氏高聲命人重新點起燈籠,主艙房那邊很快就明亮了起來,但趙焯房間裡卻傳來了騷動,原來是趙焯又暈船了,吐得厲害,趙瑋害怕得大哭起來,米氏顧著丈夫就顧不上兒子,忙得團團轉。張氏讓秋葉把趙瑋抱過去照看,才讓米氏騰出了手。

張氏又問:“大姐兒如何?珍珠嫂何在?”

珍珠嫂忙道:“在這兒呢,姐兒很好,沒有哭鬧,也不害怕,就是燈滅了,我不敢離了姐兒去點燈,又怕出了房門,船顛得厲害,姐兒會磕著。”

張氏便道:“既如此,你們就留在那屋裡,等風雨小些再說。”

珍珠嫂應著,低頭小聲囑咐趙琇:“姐兒可得乖乖的啊,別哭鬧,哭鬧了老夫人就生氣了。”

趙琇好想撇嘴,她什麼時候哭鬧來著?沒看這一大家子的人,就數她最讓人省心了嗎?

米氏那裡缺人手,張氏照看著孫子,把秋葉打發過去幫忙,又數落起春草:“讓她去尋人參,都一個多時辰了還不見人影,這是上哪兒偷懶去了?藥呢?剛剛煎好的藥都撒了,趕緊再煎去!”

珍珠嫂一聽到主人提起小姑子的名字,立刻警醒。如今幾個艙房裡,除了她要照看姐兒,就只有一個秋葉是能做活的,春草缺席真是太顯眼了。老夫人說得很是,春草只需要到底艙尋幾根參須,晚上給二老爺煎參湯使,可老夫人下令那麼久了,春草也去了那麼久,怎麼還沒回來呢?珍珠嫂倒不懷疑小姑子會故意偷懶,只是公公婆婆都在船上,她說不定是藉機到後艙找爹孃說話去了,因為忽然起了風雨,船太顛了,暫時不敢回來,這也是很有可能的。

張氏是個和氣大方的主人,若在平時,春草偷點小懶不算什麼,可現在正是等人使的時候,她還要這樣,張氏再和氣也不可能輕輕放過的。

珍珠嫂咬咬唇,見船身平穩了許多,便悄悄兒起身想去找小姑子回來。她剛一動,趙琇就叫了一聲,她又不敢動了。艙房裡只有姐兒一個,她可不敢把孩子獨自丟下,那是罪上加罪。可若是把孩子抱去主人家那邊安置,他們問起她要去幹什麼,她該怎麼說呢?若是找春草,那春草又去了哪裡,說不定連公婆都要被捲進來。

既然不能丟下孩子出去,也不能驚動主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抱著孩子一起去。

想到這裡,珍珠嫂低頭看了看趙琇,剛起的一點念頭又打散了。外頭風雨雖然小了些,但孩子未必經得住,她還是到艙口叫人把小姑子找回來好了,只要動靜小一點,有很大希望不會驚動主人家。

她小聲叮囑趙琇:“姐兒乖乖的啊,別出聲兒,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趙琇有些疑惑地看著她,不明白她想幹什麼,但心裡並不害怕,這個奶孃是絕不會有害她的心思的。

珍珠嫂小心地抱起趙琇,探頭往走廊外看了看,見主艙房和趙焯夫妻那邊各有各忙,沒有留意這頭,便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

她匆匆穿過走廊來到艙口附近,這裡有通向下一層艙房的樓梯,前面多走兩步就是艙門,外頭本來是守著兩個僕婦的,但眼下風雨交加,人都不見了蹤影,八成是躲起來了。她有些無措,連個傳話的人都沒有,她要如何找小姑子?

這時,下層的樓梯響起了腳步聲。珍珠嫂疑惑了,下面兩層艙房都是放行李的,大晚上的怎麼會有人在呢?聽這腳步聲如此沉重,也不象是侯府的僕婦,難道是船工偷跑進來了?

她留了個心眼,悄悄躲進了走廊的第一間艙房,這裡原是她們這些丫頭僕婦的臥室,她極為熟悉,這時候黑燈瞎火的,不容易叫人看見。

一個黑影從樓梯口鑽了出來,四周望了望,光線太過昏暗了,看不清是誰,但只看那個子身高,就知道一定是男人。珍珠嫂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這裡都是女眷,除了二老爺和瑋哥兒,怎麼會有男人進來?!

外頭的天空中忽然響起一陣暴雷,電光照進舷窗,映在男人的臉上,那是一張似乎有些熟悉,但又讓人覺得陌生的臉。

珍珠嫂和她懷裡的趙琇同時發現了,那人渾身溼透,臉頰上還留著血跡,表情猙獰,腰間還彆著一把長刀。

珍珠嫂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叫出聲來,趙琇也咬緊了牙關,摒住氣息。

那男人很快就開啟艙門出去了,只草草將艙門帶上,沒有關緊,接著往上一跳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