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雲記沒記住,只有她自己知道。高楨命王府總管徹查門房眾人,到底是誰違抗他的命令,往內院傳了鍾家人上門的信。但查得的結果,卻只是一個婆子擅作主張。以為王妃會想念鍾家人,便巴巴兒地瞞過眾人,跑到內院報信了,還以為自己能得一份厚賞。如今出了事,她已經被曹媽媽攆到了莊子上。

高楨心裡滿是怨氣,但他自幼受生母教導。並不是心狠手辣的人,見曹媽媽已經罰過,也就罷了,卻下令不許那婆子進城,連她一家。都要攆到莊上去。不過經此一事,他也謹慎起來,加大力度收縮王府中與鍾家關係親近的管事的勢力,時不時敲打一下他們,讓他們不敢再對自己的命令陽奉陰違。

料理了幾件要緊的府中事務,高楨又重新回到了母親的房間。廣平王妃鍾氏已經結束了午睡,精神飽滿地坐在床上,低頭喝一碗溫補的湯。趙琇與趙瑋都從東暖閣那邊過來了,正看著東次間裡滿地的制燈材料,商議著要怎麼怎麼辦。鍾氏喝完了湯,便在那裡笑吟吟地聽著他們的爭論,一點兒都不覺得喧鬧,甚至還讓侍女們把西暖閣與西次間之間的緞簾以及礙事的擺設等物挪開,空出地方給他們動手。

那些制燈材料明顯都是上等貨色,而且許多連形狀都做出來了,看來王府的管事也是人精,拿些半成品回來,也省得一幫少爺小姐們跟一堆竹篾木片薄紙過不去,只要他們組裝一下,就能做出不錯的花燈來。跟昨兒晚上趙琇與趙瑋只能用簡陋的竹篾和紙來扎的燈籠,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趙琇看到這些材料,覺得要是用半成品都做不出一盞好燈來,那就太丟穿越者的臉了,決心一定要扎出一盞象樣的花燈,報答王妃的信任。趙瑋則是一手拿著雕了花的木條,一手拿著竹篾,正在煩惱該如何行事。既是要做給王妃看的,當然不能弄個妹妹昨兒做的歪燈籠似的東西出來,丟他們兄妹的臉。

趙琇搶過他手裡的木條,在一堆材料裡挑選明顯是一套的單件,然後比劃著把它們安裝好了,雖然還未蒙上燈紗,畫上畫兒,點上蠟燭,但起碼有個花燈的形狀了。趙瑋看著妹妹的動作,也受了啟發,把另一堆材料給挑了出來,很快組裝成一盞小方燈,點上蠟燭,提起來走了幾步,這回是真的成功了!

沒過多久,趙琇也成功了。其實拿著人家已經做了一半的燈籠組裝,就跟拼立體拼圖似的,還是五歲以下兒童適用的版本。她心裡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鍾氏是不會知道趙琇的想法的,她只問趙琇:“要不要在燈紗上寫些詩詞,畫幾幅小品?從前王爺就愛做這種事,還拉上我一起做。”

趙琇笑道:“我不擅長詩詞,遇到這種事,必定是要躲的,還是請王妃來替我題詩吧?”

鍾氏想了想:“這會子哪裡想得出好詩來?東暖閣那邊有我的詩本子,裡頭有我前幾年元宵做的詩,你拿了來,胡亂尋幾首抄上去就好了。”

趙琇便去了東暖閣,果然找到了一個詩本,裡頭字跡絹秀,想來就是王妃的大作了,忙帶回西暖閣,翻出兩首她覺得不錯的,用簪花小楷抄在燈紗上,抄完了覺得燈面還是有點空,就另換了枝筆,蘸上顏料,在燈紗其他兩面上畫了兩幅畫,一幅是紅梅報春,一幅是喜鵲登梅。雖然只有紅黑二色,但有了這麼兩幅畫在燈上,整盞燈就變得漂亮了許多。

鍾氏讚道:“這兩幅小品畫得好,寓意也好,挑的詩也是我寫得最好的兩首。你這小丫頭,還真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兒呢!”

趙瑋也在自己的燈上提了幾句詩,畫的畫卻不如妹妹,畫只老鷹,就跟麻雀似的,被趙琇大大取笑了一番,漲得他臉都紅了。鍾氏看著抿嘴直笑,不知怎麼的,又想起小時候與兄長玩笑時的情形了。彼時他們兄妹也曾親密無間,可惜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兄妹情誼,早已不復當初。

鍾氏的神色很快黯淡下來,玩笑的興致也沒有了。趙琇見狀,只得悄悄拉了趙瑋袖子一下,兄妹倆齊齊向高楨使眼色。

高楨放下手裡組裝了一半的燈籠,道:“母妃是累了麼?您今兒也和客人聊了大半日了,還是先讓瑋哥兒他們回去吧。以後母妃病情痊癒,再請他們來王府玩就是了。”

鍾氏勉強笑笑,默許了。趙琇連忙放下花燈,恭敬地行了禮,告退出來,有些擔心地問高楨:“王妃沒事吧?我和哥哥剛才是不是太隨便了些?”趙瑋也很擔心。

高楨只是淡淡地:“沒事,與你們沒有干係。我母妃最近容易多愁善感,過一陣就好了。你們先回去吧,改日閒了,只管過來玩耍。”

趙瑋應了,趙琇有些擔心地看著他雙眼下的黑眼圈:“楨哥哥,你也要注意休息,保重身體。有些事,你別想太多了,上面自會有打算的,你年紀還小,那些事與你沒有關係。”

高楨怔了怔,隨即微微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