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我明白父皇焚燒書籍是為了加強統治——畢竟我的老師的確是不怎麼配合,這樣的情況下,愚民才是最好的措施——可是那些黔首該有多麼的可憐呢?

僅僅是因為父皇和儒家的矛盾,所以他們就要面臨這樣的難題麼?

這.又是一種怎麼樣子的痛苦呢?

更何況,雖然那些儒生不應該斥責朝堂,可若是將他們以及那些方士一一坑殺,父皇的名聲一定會變得更差勁——如今都已經是暴君了,我不敢想象之後是什麼.

於是,我上疏試圖阻止,阻止父皇將那些儒生以及方士坑殺。

但最後失敗了。

父皇勃然大怒,在朝堂上斥責我無君無父。

這是一個十分嚴肅的指責,讓我一度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是的,或許我應該承認,當時的我內心是有些許不滿的、也是有些許心灰意冷的。

畢竟在我自己看來,我做的應該已經夠多了,可這麼多的事情都沒有能夠改變父皇、阻止父皇,那我何必再繼續下去,繼續讓父皇厭惡我呢?

所以在父皇決定懲罰我的時候,我並沒有退縮,反而是與父皇開口辯駁。

最終,我被派往上郡,與蒙恬一起戍守邊疆。

時間匆匆剎那,過去的很快,我甚至以為我可能會在上郡生活一輩子,畢竟我的父親肉眼可見的對我厭煩——他甚至不願意給我來一封信,我所上書的信件也從未曾有過回覆。

就這樣,一日復一日的,我和邊疆的草原以及牛馬為伍、慢慢的看到了草原上的廣闊,我的心胸似乎也開始廣闊了一些,一切都是這麼的尋常。

十分平靜。

我那個時候以為,我這一輩子或許都要在邊疆了。

可.事情好似發生了一些細小的轉機。

一直在那一日到來之前,我都以為我的父親不喜歡我,甚至是討厭我、從來沒有將我當成是繼承人的,可事情就是這麼的巧合。

在我臨死的這一日,我終於見到了我父親對我的愛。

事實上,我並不太確定他是不是我的父親

或者說,確定他是我的父親這件事情,是到他“死亡”那一日的時候,我才真正確定下來的。

這是我這一生漫長的故事,讓我慢慢的講述給你聽吧。

那是始皇帝三十六年的事情了。

一道自中原大地而來的聖旨抵達了草原,我在極度的崩潰與震驚當中得知,父親要將我賜死,並且詔書中所說的言語十分難聽,將我斥責為了不孝子弟。

身旁傳來的其他聲音我都已經聽不進去了,那個時候我滿腦子想的都是關於這件事情我到底該怎麼做.

父親真的要將我賜死啊。

當時蒙恬詢問我,說父皇絕對不會賜死我的,更何況是用這樣子簡單的理由?這裡面一定是有陰謀,一定是其他人的陰謀,讓我回去咸陽城,詢問了我的父親之後再說。

我當時心灰意冷,已經不想要再與父皇辯駁什麼了,我更害怕的是看到父皇憤怒而又質疑的雙眸,那一雙眸子中帶著對我的厭惡,彷彿是在詢問我:“你為什麼來了?”

我更害怕從父親的口中親自聽到他要賜死我的話語。

於是我告訴蒙恬。

一個父親想要賜死一個孩子,難道還需要理由麼?

我將長劍橫在脖子上,臉上涕泗橫流,想要用這一劍來回答我父親聖旨中話語,告訴他,我不是不孝的兒子,只要是他的命令,哪怕是讓我死,我也是願意的。

是的,父親哪怕是讓我死,我也不會猶豫。

我的悲痛僅僅是因為.父皇竟然真的想要讓我死。

就在我即將橫劍自刎的時候,一道我聽著略微感覺耳熟的聲音響了起來,那聲音明明我沒有聽過,但不知道為什麼語氣我總是感覺很熟悉的樣子。

那個聲音說,我的父親有聖旨給他,讓他傳達給我。

在那一刻,我鬆了口氣。

事實上我並不怕死,也不是為了自己逃出生天而感到慶幸——我慶幸的是,我在父親的眼裡還是有些地位的,甚至父親會專門留下來一個人,留下來一道聖旨。

而這是為了告訴我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