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氏、或者說在陳湛看來,天下間如今最為重要的東西便是“田地”,而封建社會的基礎也就在田地之上,或許直到百年、千年之後,這一點也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而如今,陳氏便要對這個根基動手了。

在千年之前,陳氏的先祖以及商君在探索中發現,田地屬於國家的時候,無法讓百姓們湧現出來熱情和激情,而伴隨著生產力的提高,井田制已經不再適合當時的環境了。

於是,千年之前的商鞅為了適應生產力的發展以及地主階級想要獲得權力的想法,在變法之中提出了“土地私有制”,這個制度如同“瓊漿玉液”一樣,將地主階級催生。

提高了生產力、提高了勞動力的同時,也衍生出來了他的弊端,即為土地兼併。

土地兼併永遠無法消失——除非土地在本質上屬於國家所有,而且必須是不能夠交易的東西。

陳湛緩緩的嘆了口氣。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而後輕聲道:“這一步.是對是錯,唯有天知道。”

“但陳氏必須去做。”

朝會

當清晨的第一縷光輝落在太極殿中的時候,人們恍然之間發現了坐在最前方,閉著眼睛的那位老人,老人頭髮蒼白,渾身上下都帶著些許腐朽的氣息。

他畢竟已然近百歲了!

這位跨越了一個時代的老人通常不會出現在這裡的,今日出現.是為了什麼?

高士廉站在人群中,他的神色裡面充斥著些許畏懼的神色,上一次陳氏出手,他的左膀右臂全都被砍掉了,而如今,陳氏再次出手針對的會是什麼呢?

當李世民坐在那太極殿的皇位之上的時候,他的目光看到了陳湛,他與陳湛對視,看到了陳湛目光中的肅穆和堅定。

他緩緩開口道:“陳公今日上朝,可是有要事?”

陳湛緩緩的起身,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腰間的麒麟玉還在緩緩綻放著些許微不足道的、沒有任何人能夠看到的光芒,也正是這一縷光芒讓陳湛渾濁的腦子保持著理智和清醒。

“啟稟陛下,前些日子蔣忠公一事令老臣心頭難安,老臣查閱了諸多奏疏、檔案,發現了一件事情。”

他轉過身,環視著在場的眾人,重點落在了那幾位“五姓七望”的世家門閥家主的身上,陳湛的嘴角浮現出些許笑容。

陳湛只是用十分平淡的語氣,輕柔的說道:“這世上不只有一個李孝恭,不只是有一個劉宏基,這大殿之上沾滿了劉宏基之類。”

他的聲音頓時變得急厲,變得冷酷起來,這一刻,這位百歲老人好似又變成了當年那個雷霆一般的年輕人。

“世家門閥、天下貴族,佔據了太多的土地,而他們將這些土地納入自己名下的方法並不正規。”

“如同李孝恭、劉宏基二人一樣。”

陳湛的聲音中帶著殺氣,但那殺氣中又留有一絲的餘地:“水至清則無魚,這一點道理老臣還是明白的,所以老臣並沒有想要將這袞袞諸公全都拿下的想法。”

他嘲諷的掃試了一圈眾人,而後說道:“但土地乃是一國之本,更是田間百姓們生存最基礎的保障,當年的大隋也好、昔年的大虞也好,都在這個事情上面栽過跟頭。”

“昔年大漢為何會滅亡?”

“那是何等強大的王朝?只是因為大賢良師的一句“請大漢赴死”便有那麼多的百姓跟隨,諸公不想想這是為什麼?”

陳湛閉上了眼睛,腦海中浮現出那萬千黎民哀嚎的場景,而後輕嘆一聲,再次說道:“或許諸位是知道的,只是諸位並不在意這件事情罷了。”

“畢竟就算是大唐滅亡了,你們這些所謂的世家門閥也可以繼續在一個王朝屹立不倒是麼?”

陳湛的話語攻擊性太強了,哪怕他們真的是這麼想的,這個時候他們也不能承認啊,沒看見臺上的那位陛下已經雙目中帶著憤怒火焰了麼?

他們低著頭一言不發,可陳湛的聲音還在繼續。

他的聲音猛地拔高:“你們不在意,可陳氏不能不在意。”

“老臣思慮良久,終於決定,還是將此奏疏獻上。”

“還請陛下查閱。”

他將奏疏遞給了前來的內侍,而後站在那裡,默默的等待著。

等待的時間並沒有很久,畢竟這封奏疏李世民早就看過了,或者說這奏疏就是陳湛、陳若瀚、李世民三個人商議出來的,此時只是走一個流程罷了。

當李世民“看完”了陳湛的奏疏之後,臉上的神色不變,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諸位,也都看看吧。”

他令內侍將陳湛的奏疏流傳,令在場的人都仔細的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