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在書案後假裝自己忙碌的嬴稷有些心慌,他低著頭看不清大殿中的情況,也不知道現在的陳守站在那裡是在思考什情,他只是聽到腳步聲停止後再也沒有響起。

他開始在腦子裡面腦補,自己的老師是不是用一種失望的眼神看著自己?

良久後,陳守那依舊平靜的聲音才在大殿中響起。

“王上今日這麼忙碌麼?只是不知是否有時間,聽臣嘮叨幾句?”

嬴稷抬起頭,手中的動作依舊在忙碌的掩飾著自己的焦慮以及尷尬,只是輕聲道:“老師,您來了?”

“請坐。”

陳守看著嬴稷的這樣子,突然笑了。

他不知道日後的嬴稷是否會變成嬴駟那般樣子,但此時的嬴稷顯然不是那個樣子的,他會因為“陳氏”忠誠卻被瓦解而感到愧疚和尷尬,會因為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己這個老師而裝模作樣。

這是正常的。

陳守搖頭嘆氣:“好了,不必裝模作樣了。”

他的語氣脫離了方才的疏離,重新變成了嬴稷熟悉的樣子,他笑眯眯的說道:“王上應當是看到了大兄的奏疏吧?”

嬴稷微微點頭,聲音有些沉頓:“文安君乃是秦國之柱石,身軀出現問題,孤一定是要關切的。”

“孤已經派遣了太醫令前去,一定能讓文安君康復。”

陳守笑著,說出的話語卻如同刀子一般銳利:“王上真的覺著大兄是“病重”麼?”

嬴稷沉默。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陳守卻沒有再留情面,繼續說道:“大兄的告病不是是給王上,也給陳氏一個體面罷了。”

“我們知道這不是王上的意思。”

聽到這裡,嬴稷猛的抬起頭,眼神中帶著驚訝,他沒有想到陳氏竟然能夠知道這件事情

陳守繼續說道:“大兄會告病,再過兩年,等到張儀能夠接受他的事務的時候,就會上書啟奏回封地。”

“昭兒也會請辭司寇的位置,表明自己想要周遊列國,完成我父親未曾完成的“著書立傳”,這是要完成先祖遺願的事情,所以希望王上能夠同意。”

陳昭也要走?

還沒等嬴稷反應過來說什麼,就聽到陳守繼續說道:“陳安同樣會上書,請辭上卿之位,表明自己只想追尋先賢的腳步。”

他嘆了口氣說道:“莊子已然答應收三哥為弟子。”

陳守繼續說道:“大兄唯有兩個孩子,一個昭兒,一個方才出世的孩子,昭兒只能離開,而那個孩子不能夠離開母親,所以便一同離去。”

“我和五弟會留在咸陽城,與此同時,二哥的長子會從官渡來到咸陽城,三哥的長子同樣會留在咸陽城。”

他看向嬴稷:“我和五弟就不說了,我們兩個留在咸陽,孩子自然也會跟著留在咸陽。”

“陳氏其餘的人,會回到官渡。”

“王上覺著陳氏的這個提議,是否合適?”

此時的陳守不再是太師陳守,不再是嬴稷的老師,而是陳氏的四子“陳守”,他所代表著的是陳氏的利益。

年輕的帝王看著陳守,語氣中帶著些許惆悵和無奈:“我知道老師是害怕我愧疚,但老師啊,你我之間一定要走到這一步麼?”

他沒等陳守回答,便是開口道:“我同意老師所說的。”

“但老師和武安君的孩子就不必留在咸陽城了。”

嬴稷自嘲一笑:“想必此時陳氏所有子弟的心中,咸陽城已經成為了龍潭虎穴吧?”

“既然如此,何必留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