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哈哈。”那人放開破甕,抓著老者腰邊一方鼙鼓,就要奪來玩耍。

“放肆!”黃裳看見,柳眉豎起,就要上前扯開他,卻被老者將她叫開:“不妨!”轉過頭來,將腰間鼙鼓解開,拿在手裡,問他:“你喜歡嗎?”見他點頭,他呵呵一笑:“喜歡我就送給你!”看鼙鼓在他手裡敲擊有聲,老者嘿然一笑:“此物最是適合你,不是嗎?”彷彿是在問他,又彷彿是在自問,反正那人沒有回答,他也沒有解釋。

“師父,這是……”黃裳終於忍不住,走上前來。

老者看了她一眼,說道:“不要說話,你再聽。”一方鼙鼓在那人手裡,擊打出頗有節奏的音節,老者聽來,享用不盡。就是此時的黃裳聽到,也是不覺眼前一亮。一通鼓罷,黃裳憋不住,立即說道:“師父,他剛才那鼓聲……”

“不錯!”

老者立即點頭,說道:“你是要說,這鼓聲你很熟悉是嗎?是了,這正是為師曾使過的蠱母音攻之術,只可惜你,未能得其要領,始終無法領會其之精華,故而到現在都沒有得到為師真傳。可你看他,分明與我有緣,看來我是不得不將他收入門中了。”

黃裳聽來,頗有慚愧之色,不過聽他要收他入門,不覺一愣,立即說道:“可是他……”

話沒有說出,被老者截斷:“你是說他這人很不正常,是嗎?這沒有關係,我要的是他這方面的造詣,至於他的人……不記得一些事情,糊里糊塗些反而更好。”他沒有多說,將身低下,與那人說道,“你不告訴我姓名,那我叫你……黑袍就是了。正好,你這師姐叫黃裳,與你名字也是挺押韻的。黑袍,我再問你,你可有去處?你不回答,就表示沒有了?那好,你既然沒有去處,不如以後就跟著我,可好?還是不回答嗎,那我就當你是預設好了。既如此,那你從此以後就跟著我走吧。”

伸出手來,緊緊的抓住了黑袍的手掌。

黑袍,抬起頭傻乎乎的看著老者,見老者笑,他也笑了。老者拉他,他並沒有拒絕,本能的站了起來,跟著他走。老者看見,啊哈哈一笑,對著黃裳說道:“看來裳兒你從今以後要多一個師弟了。”不等黃裳回答,抓起黑袍搶身就出了門戶。黃裳微微一愣,也沒有說其他,趕緊跟了出去。可老者這次走得頗急,一個瞬息已走出了數丈之遠。

黃裳不敢逗留,趕緊扯步急追,幾個箭步才能勉強追上老者。老者身子猛然一頓,一個回頭,問她:“你跟著我幹什麼?”黃裳一愣,心裡怪道,我不跟你還能跟誰?話未出,老者隨即吩咐道:“對了,先前於大帥已經差人過來找過為師了,為師這才知道你回來的訊息。你不用歉疚,我想告訴你,於大帥有事要找你商議,你這便去吧,就算他支使你出外遠幹,你也不必再來回稟為師了。就這樣……”

老者說著,抓起黑袍,望前就走。看著老者遠去的背影,黃裳微微一愣,一股落沒的神情席捲她的整張臉。

“師父是不是有了這個師弟,他就不再要裳兒了?”

黃裳怔怔風中,心裡的酸楚無法傾吐。但這些也只不過是一時的念頭,在想到師父的交代之語後,不敢耽誤,身子一動,循著於毒營帳的方向,疾步趕去。

……

……

徐州,開陽城。

城內是被困的臧霸一部人馬,城外則是陶謙和劉備的聯軍。聯軍有數萬之眾,將開陽城團團圍住。圍打了半月之久了,開陽城仍是未破。剛才的一輪攻擊,同樣是沒有起到任何的效果。死亡,日漸慘重。

“劉……劉府君,我看今日要不就這樣吧?”

陶謙實在是太心疼了,死的花花的人,多數可是他手中的精銳丹陽兵啊。這支兵馬精壯,可說是他的王牌之師,人數本來不多,招募訓練出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眼看一戰下來又是死了那麼一大截,焉會不肉痛?然而,負責督戰的劉備,他在聽到陶謙的話後,反是神情激昂,與他爭辯起來。

只聽劉備慷慨陳詞:“陶使君,非是我劉備不仁,不懂愛惜這些人馬,不知傷亡之慘重。實在是開陽一日不拔,如鯁在喉,我等便無一日之安寧。再者,在臨走前我劉備可是答應田刺史他一旦回到徐州,等一切安定後便要立馬向他增援,協助他共同對付陳諾的。可如今,就算是我們想要增援青州,奈何開陽一日不拔,我等一日也就要被他牽制在東海一線,再也不能輕易踏出琅琊半步。何則?我等一動,則身後有臧霸在開陽為我等之後患,是以不能輕舉妄動。但從青州那邊傳來的訊息陶使君你也是知道的,我等走後不久,陳諾一部聯合北海孔融,頃刻顛覆青州,將田刺史圍困在昌國一城,情勢已是危如累卵。就算是我這裡等得,他那裡豈能再等?若在我等援助青州之前,而昌國被陳諾攻破,田刺史敗亡,則我劉備豈不是失信於人,失信於天下,叫我劉備將來如何面對天下人,面對陶使君?”

陶謙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居然引來他如此一番長篇陳詞,不覺汗顏。

他趕緊伸袖揩拭額上的虛汗,一面跟劉備說道:“使君果然是信義之人,我不如也。”退居他身後,不敢再多插嘴一句。劉備也沒空理他,眼看前方失利,立即上前督戰。

劉備一動,陶謙身後,部將曹豹一聲冷笑,鑽出來向陶謙說道:“劉府君他只不過是上嘴皮碰碰下嘴皮,手上不出一兵一卒,用的都是我徐州的兵馬,死傷不關他事,他當然不知道心疼。至於青州一事,誰人不在背後說他,道他昔日在田刺史最需要幫助之時,他卻將自己身邊精銳兵馬全都帶走來了徐州,卻又假惺惺的將些殘兵敗卒留下來給了田刺史,實在是虛仁假義之輩……”

“說完了嗎?”陶謙掃視了周圍一眼,還好沒有劉備的耳目在,眼看曹豹說得急色了,趕緊打斷他。曹豹卻是鼻子一哼,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嘿然一笑,繼續道:“還有,青州之所以這麼快失利,那還不是因為劉府君這廝突然跑路?想來當時青州的情況本來就十分艱危,他這一跑路,致使田刺史獨木難支,這才一夜傾覆。哼哼,說起這些使君你也不是不知,想必也深刻明白劉備不過一小人爾!可我不懂,使君你卻仍是放縱於他,還要跟他當面客套……”

“閉口!”

青州退兵一事,說起來陶謙完全可以用臧霸作亂他為了穩住徐州不得不退兵來搪塞,世人當不會責難於他。可說到底,也只有他自己明白,在臧霸訊息傳來之前,他就已經有了退卻之意,這才抓住機會退兵的。這件事情說來,他始終都是有一絲歉疚的,今聽曹豹提起,內心難安,不免要將之牽扯其中。他讓曹豹閉口,知道他內心不服,又即緩了緩口氣,說道:“是人都會有些私心,更何況當時情況確實有些不容樂觀,繼續呆在青州只怕身受其累,他能見機而退,明哲保身,我等確實無可厚非,今後不必再說他。”

曹豹鼻子一哼,反問道:“如他這般精明之人,不知陶使君將他放在身邊,準備將來如何待他?說句不好聽的話,陶使君你在時,他或許有礙於使君,不敢妄動,可若陶使君你百年之後呢,這徐州的基業是否是交於二位公子之手?可以陶使君你自己度之,以二位公子的能力,是否能鎮壓得住劉備這般狡詐之徒?若能,則罷;若不能,則徐州易主,為他人所笑!”

陶謙眉頭一豎,沉默片刻,臉色瞬息變了數變。

他看了曹豹一眼,隨即說道:“此事不可妄論!”雖然陶謙沒有更多的話,在曹豹看來,他剛才的一番話確實是說到了陶謙的心坎裡去了。徐州的基業,他陶謙再怎麼大義,接班的也必選擇自己的兒子,若然有個外人威脅於他,自然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曹豹嘿然一笑,也不再多說一句,默然不做聲,向後退去。

陶謙,他想著曹豹剛才的話,掂量著自己的兩個寶貝兒子,搖了搖頭,無奈的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兩個兒子確實不如劉備。若他百年之後,徐州軍政不論交予二子中的任何一人,都將不是劉備的對手。到時徐州江山易主,實是天下人之笑柄!可……防患於未然,就此將他攆走嗎?似乎不妥,此時的徐州雖然黃.禍已除,但四境仍不平靜。不說眼前的開陽有臧霸作亂,且身後的下邳一帶也是極其不安寧,沿江更是有匪亂,實在讓他不放心。而劉備,人品姑且不論,好在他能帶兵,麾下又有兩員猛將,可以在他手上借上一把力,不好就此得罪。看來,起碼到目前,他跟劉備只能是和平相處,將之留在身邊,至於將來……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

陶謙這麼一通亂想,只見這時一騎馬轉來,卻是劉備到了。

不知為何,被曹豹說破劉備,他此時見到劉備也不那麼自然了,甚至心裡隱隱有了火氣。劉備全然沒有看出,打馬到了陶謙身邊,立即嘆道:“陶使君的部下雖然精悍,然則他們也實在是太過精悍了,根本不聽調遣,指揮不動容易錯失戰機啊。看來要想提高他們的戰力,唯有不斷加強軍紀才行。只要令出如山,他們自然也就沒有不聽的道理,到時可為王者之師。”

劉備的話確實不錯,他手上有彪悍的丹陽兵,但他們軍紀實在不行,這也是陶謙頭痛的一點。聽劉備最後一句‘王者之師’,心裡也確實受用,立即對劉備有了改觀。他此時,倒是有考校劉備的意思,聽他話一說完,隨即一點頭,說道:“劉府君你所言在理,這一點……確實不可否認。若能讓丹陽兵悍勇與軍紀並重,將來不難有一番作為。我看府君你身邊人馬稀少,不如這樣……我這裡且撥出一支三千人的丹陽兵歸府君你來調遣。至於這支人馬將來能鍛鍊成什麼樣子,這就要看府君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