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一笑,沒有否認他很傻。

想來,董氏女都在帳中了,他此時要殺人滅口是不是晚了?這人真是豬腦子!

呂布沒有開口,地上的董氏女急喘了幾口氣,等到稍稍平緩了下來,便要爬起身來。然而,她手掌將要撐地,突然又覺出手心裡多了個東西,她低下頭仔細一看,卻是一塊白色的布片。董氏女這才想起,原來這個東西是剛才掙扎中從李肅衣服裡撓出來的。她此時當然沒有功夫去理會手中的一塊破布,便要將它丟了。然而,一時好奇,使她瞥眼去看,突然又怔住了。白色的布片上,居然有血跡斑斑,而且,這血跡是如此的熟悉。她顫抖著手,喉嚨裡嘶喊著:“不應該!不應該!”雙手已經慢慢展開布片,眼睛一掃,卻是如此的觸目驚心。

血書!

是她當初從府上逃出來後,刻意割破自己的手指,在一塊布片上寫下的。因為呂布殺了她的丈夫李儒,她一時又無法見到父親董卓,不得已臨時寫下了這塊血書。等到她追上父親董卓的車駕,將要獻上時,因為沒有想到李肅已經與呂布合謀,便將這塊血書交給了李肅,求他交給他父親。然而,這塊血書如今仍在李肅懷裡找到,可見,他當初根本就沒有交出去。

看到這塊血書,就彷彿看到父親董卓的死,讓她整個人都怔住了。雖然在這件事情上她早也應該猜到李肅並沒有將這血書交出去,只是她沒有親眼見到,又事後被李肅給哄了兩句,她這才沒有上心。然而此時,這封血書眼睜睜的從李肅身上抓出,董氏女再也不能鎮定了。她抓起血書,豁然抬起頭來,兇惡的盯著李肅看,逼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李肅也是心虛,一時間居然被她給問住了。

董氏女不屈不饒的繼續迫問:“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這個東西已經交給了我父親了麼,只是我父親沒有及時去看,這才沒能阻止住呂逆殺我父,你……如何東西還在你這裡,你告訴我啊!”董氏女就像是瘋了似的,抓住李肅衣服不放。李肅心虛不理,一時找不到打發的話。只他也是受夠了董氏女的推拽,心下煩悶,忽然抬起手來,將她掃開:“你這潑婦!”

話未說完,忽然看見被掃開在地的董氏女腦袋正好磕在旁邊一塊木案上,頓時腦後血流如注,一句話不說就躺著不動了。到底董氏女跟他有數夜的夫妻,見她不起,李肅趕緊是蹲下身來想要抱起她,只伸手一探,董氏女早已經嚥氣了。

呂布看到這裡,又是一擊掌,叫道:“好好!果然是一出好戲!”

李肅騰的站起身來,眼睛惡狠狠的盯著呂布。他想動手,又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他對手,只能是惡狠狠的咆哮起來:“呂布!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好事,你現在可是開心了?”

呂布一笑:“有嗎?我只知道數天之前,李都尉你見了胡赤兒之後,忽然召了一名心腹進帳,密語了幾句。當然,你們密謀些什麼話我是不知道,但我讓人刻意盯著他,要看他是否接下來會有什麼詭異的舉動。果然,這傢伙第二天行軍時趁著休息間隙,偷溜出來,一個人快馬跑去長安了。我部下好奇啊,自然是追了過去。只是沒有想到啊,這一追,實在是讓人驚奇,原來李都尉府中居然私藏了朝廷逆犯董卓之女!不過,我現在還不明白,李都尉你私藏了她,到底是意欲何為呢?是欲純粹的想在她身上找樂子,還是準備跟她要個孩子,將來再告訴孩子說他母親的父親是我呂布所殺?李都尉你別激動,這些都是我的猜測,但我不能不防啊。本來啊,我還準備順手接了她來好讓你跟她好好團聚幾日,只沒有想到啊,你到底是心虛了,還是……當然,人都死啦,我自然不好說什麼啦,李都尉你好自節哀順變吧。”

李肅臉上駭然,可笑自己還自以為聰明,原來自己的每一個舉動都被呂布給盯著。他仰頭一笑,說道:“呂布,你還有什麼懷疑,儘管都說出來吧,別像個娘們似的說一點擠出一點,婆婆媽媽,實在讓人笑話!”呂布鼻子一哼,說道:“是嗎?還有?哦,對了,除了張遼一事你做得比較混蛋,讓我不喜,倒是胡赤兒一事,我還得感謝你呢。”

李肅一愣:“感謝我?笑話!難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殺胡赤兒就是跟董氏女一事有關嗎?我殺他,就是為了滅口,可笑你呂布居然感謝我,哈哈!感謝我,你感謝我什麼?”呂布一笑,點頭道:“怎麼,你到現在還以為胡赤兒為你隱瞞什麼嗎?事到如今我也就都說了吧,其實你跟董氏女那點破事胡赤兒為表忠心,在你來了之後不久就偷偷跟我說了,可憐你還自以為他會替你保留什麼秘密。”李肅身子一動,駭然道:“什麼,他都跟你說了?那你為什麼一直不行動?”

呂布一點頭:“實話說吧,當從胡赤兒口中知道你私藏董氏女一事後,我是極為的憤怒,恨不能將你馬上殺了。只是,我又一想,當時我手上又沒有直接的證據,隨便拿了你實在不好跟王司徒交代,也就忍了下來。再有,當我聽說了這事後,同時我的理智告訴我,我不該草草行事。想來胡赤兒拿此事威脅你,你必驚懼,也必不肯受制於他,是以你兩個最終要打起來,既然要打起來我還急什麼?”

李肅一聲苦笑:“坐山觀虎鬥,呂布真有你的。怪不得當晚上你故意指派胡赤兒來傳令,在事發時又不讓部下及時出來幫忙,卻是故意算計好的,想要借我等之手殺了胡赤兒。可笑我原本還以為是我借了張遼之手殺了他,沒想到我最終還是被呂布你給利用了。只是,胡赤兒既然將這件事情都告訴你了,說明他對溫侯你還算是忠心的,為何你最後還要殺了他?”

呂布一笑:“記得李都尉你來時就指斥胡赤兒殺牛輔所為是賣主求榮,雖然你有沒有指桑罵槐說到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若是因為他一人而讓部下們動不動就要因此聯絡到我當初弒殺董卓一事,讓我情何以堪?想來如果留他在帳中就是這個結果,那麼就算他再忠心,我留下他還有何用?再說,我呂布雖然殺董賊,但那是正義之舉,我從來不以為我是錯的。若我在此時收留胡赤兒,讓天下人怎麼說我?更何況……更何況斬殺逆賊牛輔的功勞若是讓我呂布一個人獨得,豈不比兩個人平分來的更加乾脆利落?所以胡赤兒必死,你能知道嗎?”

李肅嘴角一翹:“胡赤兒必死?胡赤兒必死!哈哈,我知道了。想來溫侯都把這些都告訴我了,那必是容不得我了,勢必也要我死了。不過,溫侯你要殺我,難道就不能看在同鄉之誼上饒我一馬嗎?”

呂布笑笑,點頭說道:“本來嘛,要是你解散西涼兵馬成功了,讓張遼將軍趁機收攏一些人馬過來,或許我會因為人馬壯大了,也就不再有其他想法了。只是,如今張遼被你算計跑了,害得我不但折損了一員大將,且還因此損了我不少的幷州狼騎,可說是損失慘重啊。若我在此時殺了你,奪了你留著長安的兩千騎兵,因此壯大了我,我何不殺你?”

李肅大叫:“呂布你好狠心吶,原來你殺我不是為了胡赤兒,不是為了董氏女,卻是為了要奪我兵馬!你,你好狠,我跟你拼了!”李肅拔出佩劍,劈面就朝呂布腦袋斬下。呂布一拍帥案,往後一跳,躲開他這一擊。帳外面,也因為這一動靜,立即有三五親衛往內衝來。面對李肅,呂布是嘿然一笑,與左右道:“你們都看到了,此子密謀約會逆賊董卓之女不成,被我撞見了,便殺了董氏女欲要來個死無對證。本將軍有心要放過他一馬,叵耐這廝不識好歹,還要殺我滅口,我這是迫不得已,奮起反擊,乃自衛爾!我殺他,便不能怪我不顧同鄉之誼了!”

三五親衛皆異口同聲道:“我等願為將軍作證!”

李肅一劍沒有撩到呂布,反而被他胡說八道,氣的哇哇大叫:“呂布小兒,我跟你拼了!”又即揮劍剁下。呂布交代完了,也不囉嗦了,對方一劍未到,他同時間操手去拔腰間的佩劍。只是,他這一劍拔得雖晚,卻是後發而先至,一劍撩到了李肅胸脯。李肅尖叫一聲,不及回扯,胸口上猛然吃痛,鮮血跟著淋漓而下。李肅發怒,狂叫著,又要斬來,被呂布一架,再猛然暴起一擊,批駁一聲,一劍直接捅破了他的喉嚨。李肅兩眼一起,驚訝的發現,喉嚨裡血水如泉湧,止也止不住。

“這是還你的!”

劃啦一劍,猛然斜砍而下,將李肅脖子而上的一顆腦袋一劍砍開。可憐李肅身子一挺,往下一撲,至死瞪著眼睛。呂布卻是上來,發現腦袋仍是掛在他脖子上,這才知道一劍沒有砍得利索,居然還有一塊皮沒有砍下,呂布當即又加了一劍,將李肅脖子與腦袋分家了。提起李肅的腦袋,呂布嘿然發笑:“你這廝可還記得當初誅殺董卓時發生的事情?當時你小子多威風啊,老子一戟殺了董卓,你小子倒是直接撿了便宜,拿了董卓腦袋請功起了。別以為我不跟你爭辯這件事情便算完了,沒完!今兒這一劍就算是報你當日那一劍,你也別怪我呂布心狠。只可惜啊,我說什麼你也聽不到了。”

呂布說著,突然間百無聊賴,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不再說話,將手中李肅首級一丟,轉身出帳,吩咐帳外魏續等將:“將這裡收拾乾淨了,拿木匣將這一對狗男女的首級盛放了,派人加急送到長安去,我倒要看看當初王司徒保薦的這人如今犯事了,他還怎麼向天下人交代!”

魏續身子一正:“諾!溫侯放心,這事就交給末將了!”

呂布嗯了一聲,便即朝著自己的中軍大帳去了。望著頭頂墨黑的天空,呂布嘀咕道:“哎,李肅啊李肅,你可不能怪我呂布狠心,誰叫這個亂世沒有勢力終究是一場灰灰,便連我,若不能壯大自己,就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貂蟬啊貂蟬,你且忍者,等我呂布回去將你救出樊籠!”

李肅被殺後,呂布也加劇了回長安的步伐,而陳諾那邊,則因為河北的一道旨意,不得不往回走了,終於與長安無緣。

如果說有什麼能讓他最終做出了遵從河北命令的決定,那大概是因為郭嘉。說得更深一點,自然是因為他在最後關頭想到了他與郭嘉當初的密談。既然已經確定了‘先養望,緩稱霸’的戰略目標,那就得堅定不移的朝著目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