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肅借張遼的刀殺了胡赤兒。

只是沒有想到,這件事情卻連累到張遼,迫使張遼不得不離了呂布軍大帳,逃得沒了蹤影。對於這件事情,呂布除了責備李肅兩句,倒是沒有多說。連日來,急行軍,望著長安一路而去。等到他們到了華陰時,張繡在賈詡的幫助下也已經集合了左近王方、李蒙等部的數萬人馬,共計八九萬,號稱十數萬,一路高喊殺上長安的口號,望著西面奔去。

華陰,是夜。

雖然說胡赤兒被李肅設計殺了,呂布也沒有追究,可李肅始終是內心不安。張遼被迫帶兵走了,胡赤兒倒在血泊裡,帳中就只剩下他和他的親信,這讓呂布如何看他?他只記得,當時呂布是對著他輕輕一聲冷笑。聽到那聲冷笑,他整個人是反覆被電擊了一般,差點就要軟爬下去。這聲冷笑,他現在還記得,縈繞在腦中揮之不去,甚至入了夢魘,困擾他多日。

“呂布不追究,難道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只怕沒有那麼簡單!”

李肅睡不踏實,翻身起來,眉頭一糾,輕輕嘆了一聲:“這件事情難道是我沒有考慮周全,被呂布看出了馬腳,不可能啊?”也就是這時,那帳外忽然有親衛進來,向李肅說道:“大人,呂將軍有請!”

李肅低下頭來:“呂布這麼晚了找我有何事?”他也不及去想,當即披衣坐起,只覺胸口跳得厲害,心神不安。他望了望帳外,心想不去,但在這個敏感時候拒絕只怕會讓呂布多疑;而若是去了,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實在難安。他這麼一糾結,時間唰的溜走了一大截,那帳外親衛又即提醒了一聲:“大人,呂將軍有請。”

“知道了!”

李肅心下煩悶,起身束帶,一揮袖間,忽然將帳邊掛著的一把配劍給打落在地。“哐!”劍與鞘分離,露出寒光來,刺得李肅眼睛不覺一眯。李肅心下一悸,眉頭一鎖,匆匆穿戴好,抓起地上的佩劍,拿在手裡,也就篤篤的望著帳外走去。忽然嘩啦一聲掀帳,向著帳外親衛呵斥:“吵個什麼,本都尉這不是來了!”忽然眼睛一亮,只見遠處還站了一隊人馬,領頭的卻是將軍魏續,是呂布的親信。李肅一眼望見,不敢怠慢,趕緊走上前來,說道:“啊呀,勞煩魏將軍來請,實在過意不去。”又向身後親衛呵斥:“何不早說是魏將軍來了?”

那親衛不敢爭辯,退後兩步,倒是魏續走上前來,呵呵一笑:“無事!是我讓他不要說的。怎麼樣,李都尉都準備好了嗎,這便隨我去見溫侯如何?”李肅微微一愣,看他這架勢就像是押犯人似的,由不得他不同意了。他眼睛一轉,隨即道:“使得使得!不過魏將軍你親自來這一趟也不容易,且還讓你在帳外等候多時,肅心裡實在過意不去。要是魏將軍能給個機會,讓肅請將軍到帳下且飲兩杯,算是賠禮,那便最好了,將軍你看如何?”

魏續哈哈一笑:“這個嘛,好像最近軍中糧食緊缺,溫侯也早在數天前就下了禁酒令,此時喝酒豈不是在公然違背溫侯的命令,如此只怕不妥吧?再說時候也不早了,這杯水酒某家今後有的是機會再來討吃,李都尉你說怎麼樣?要不,李都尉這便動身吧。”魏續一句話說完,手上一動,兩個甲士已經走到了李肅身邊,將李肅夾在了中間。

面對這兩個身強力壯的甲士,李肅弱小的身軀,頓時矮了一截,就連呼吸都開始困難。他手心裡捏著那把佩劍,只覺汗珠都把劍柄打溼,滑不溜秋,像是也要拿不穩了。他不敢反抗,但心裡那種不妙的感覺更甚,使得他胸口突突突的跳個不停。終於,在甲士的挾持下,李肅一步步的跟著魏續,望著呂布大帳那邊轉去。

走到一半,李肅喊了聲停,魏續不耐煩的問道:“怎麼,李都尉有事?”李肅臉色醬紫得難看,手上卻是比劃著,笑道:“容我係好佩劍。”他低著頭繫著佩劍,眼睛卻是亂轉,思謀著應對之策。難道,眼看著大難來臨,我卻一點都不能做?繫好了佩劍,繼續隨著魏續上了路。只是,走到後來李肅心裡吃疑,向著魏續問道:“魏將軍,這邊好像不是中軍大帳啊,溫侯不在這邊吧,是不是走錯路了?”魏續嘿然一笑,也不回答他的話,只一個勁的帶著眾人往前趕去。

李肅胸口噗噗噗的亂跳著,看這方向像是要將他帶到偏營啊,難道是呂布準備讓魏續動手了?可呂布就這樣隨隨便便處理了他,是不是太過了草了些,到底他還是王司徒欽點的正使啊。李肅心裡驚疑不定,眼睛一轉,想到用拖延之計,立即喊起了肚子痛。魏續此時就好像是聾子,根本就不理會他,帶他走了兩步,忽然在一座營帳前落腳,向李肅道:“李都尉請吧,溫侯在帳內等著呢!”

李肅低下頭:“難道是呂布真的在帳中等著我,他是想要親手殺了我?”

被人一推,李肅進帳來。

帳內的燈火不是很亮,但照射在李肅臉上,也不由眯了眯眼睛。他這一進帳,還沒有看清帳內的人物,倒是傳來一聲輕啊,聲音熟悉至極。這是一聲女聲,李肅聽來內心一揪,趕緊是循著聲音抬起頭來去看。不看還好,一看,李肅是整個人木然一窒,同時驚道:“咦!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

帳內沒有第二人,只有一個女子。這個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董卓的長女,李儒前妻董氏女。

董氏女走上前來,打量了李肅一眼,方才回李肅話:“咦!不是大人你讓人匆忙接妾過來的麼?”李肅不解的看著她:“我?笑話,我怎麼會接你來這裡?”話說到這裡,臉上突然一黑,盯著她說道,“不對!我不是讓人回去將你接出長安麼?如何會在這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董氏女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大人,你不希望妾來嗎?”

“不是這樣!”

李肅雙手都在顫抖,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了。他藏匿董氏女已經是無形中忤逆了呂布,呂布要是知道也必不能饒他。而他在曹陽亭時不小心將藏匿董氏女的事情在酒後透露給了胡赤兒,而胡赤兒便是以此為要挾,讓他幫忙在王司徒面前美言幾句,也好為將來升官。本來,如果是其他的把柄李肅或許是不在乎,可是,這個把柄一旦洩露,那可就是殺頭大罪。李肅可不想身邊有這麼一顆定時.炸彈,是以在事後立即派人到長安,準備秘密接董氏女出來,若不順利可隨時將董氏女了帳,到時就算胡赤兒把事情說出去,那也是‘死無對證’。然而,這個接出長安,可不是將她送到軍中,而且還是呂布軍中,這不是要他的命麼?一定,一定是那裡出了紕漏!

李肅眼睛連連轉動著,駭然不說話。他身邊的董氏女,眼睛也是跟著他的眼睛轉動。她自被李肅騙入府中強迫成就了好事後,嚶啼一陣,便也只能是順從了李肅,成了李肅的玩樂工具。她與他之間自然沒有任何感情可言,有的只剩下她對他的敬畏。便是李肅臉上大變時,她的那顆心也是跟著顫抖起來,眼睛抓著他的眼睛,生怕逃過他的一舉一動。

看他不說話,董氏女立即說道:“若是大人不喜,妾這便回長安去。”

李肅此時說來也是腦子混亂至極,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然而,當他一雙眼睛再次面對董氏女時,突然爆出了兇光:“回長安?回不去了,哪裡也回不去了!”李肅就和瘋子似的,雙手抓起董氏女白皙的脖項,嘎嘎的掐弄起來。董氏女也沒有想到李肅會暴起傷人,喉嚨被他一隻厚實的手掌掐住,那是呼吸困難,梗咽難受,眼睛暴出,眼淚遇風直淌。她雖然懼怕於李肅,也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捏在對方手中,除非是他放過自己,否則反抗無益;然而,本能使她雙手齊撐,向著他胸口亂抓亂撓,還想要以她最後那點可憐的羸弱之力,將他推開。

“呃!大……大人!”

董氏女艱難的擠出這幾個字,眼白已經向上翻去,差不多就要被李肅給掐死了吧?然而,也就在這時,帳門突然一掀,一人長身而入,連連鼓掌:“好戲好戲,難得見到一出自相殘殺的好戲!”

李肅的手鬆開了,董氏女嗆著倒下。

面對來人,李肅氣短似的叫了一聲:“溫……”

“溫?什麼溫,是瘟神嗎?”

呂布一笑,徑直走到帥案前,鼓掌道:“你們繼續,我看著。”李肅身子抖動著,臉上露出了慘白之色。如果說殺死董氏女來個死無對證,或許他自認為能夠跟呂布來個矢口否認。然而,如今殺女未遂,呂布闖入,李肅就連最後一絲希望也沒有了。面對地上已經嚇得血色全無的董氏女,看著眼前倨傲的呂布,再看看自己一對手掌,李肅突然是哈哈一笑:“我真傻呀,我居然會做出這一連串的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