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濟帶同侄兒張繡從胡車兒這邊去後,帳內空空蕩蕩,就只剩下胡車兒一人躺臥在榻上,不省人事。

也不知何事,胡車兒在睡夢中彷彿有了感覺,因為他聽到了有人在他耳邊召喚。

“蠢貨!醒來!”

混沌中,胡車兒應了一聲,但他的身子並沒有動,眼睛也沒有睜,仍是處於昏迷狀態。

“醒來!蠢貨!”

“嗯!”

這次,胡車兒身子終於動了動,眼睛睜開了來。只他或許不能看見,他那睜開的雙眼,已經是血絲密佈,很是怕人。通紅的血絲,以至看到眼前的人也是通紅的。胡車兒沒有明白過來,只是迷迷糊糊中坐直了身子,向眼前那人開口問道:“你……你是何人?”

他這時也已經看清楚了,來人是個女子,全身裹著紅衣。

紅衣女子立在榻前,注視著胡車兒那對通紅的眼睛看了良久,方才滿意的一笑。他此時彷彿就是她親手雕刻出的藝術品,已臻圓滿了,可以見人了。她一笑後,又即說道:“你別管我是誰,我只問你,你現在心裡最恨的人是誰?”

“最恨的人?”

胡車兒只覺腦袋空空蕩蕩的,茫然撲捉不到任何東西,對於她的問題,他只能是搖了搖頭,說道:“我……我,我最恨的人,誰?是誰?”

紅衣女子面無表情,繼續說道:“你不記得了嗎?難道你真的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已經忘了哪個曾經毆打你的人了?不信,你摸摸屁股,現在還疼嗎?”

“屁股?”

胡車兒按著紅衣女子說的,茫然的伸手去摸屁股,這才發覺臀部傳來火辣辣的灼痛。而與此同時間,腦袋裡無數資訊鑽入。他看到,一張很是熟悉的臉,面目猙獰,譏笑著他,但就是說不出他是誰。他整個身子一個機靈,身子索索如篩糠。許久,抬起頭來,看向眼前那個紅衣女子,問道:“他,他是誰?”

“他就是你最恨的人。”

“最恨的人?”

“是的。那你想要報仇嗎?”

“想。我要殺了他!我要報仇!”

一股凌冽的殺氣從腳底湧泉穴直達頭頂百會穴,籠罩在胡車兒全身,升騰不止。紅衣女子看到這裡,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方才說道:“你要報仇,我可以幫你,但你要聽話,好好的跟著姐姐,知道嗎?”

“姐姐,姐姐……我聽話……”

胡車兒一隻手伸出來,毫不猶豫的掀開了蓋在身體上的被褥,將身而起。“跟我來!”紅衣女子伸出手來,胡車兒毫不猶豫的抓起她的胳膊,步子隨著紅衣女子,緩緩向著帳門走去。

帳外,黑漆漆一片,那守衛在外的兩名士兵不知何時被人弄暈了過去,還沒有醒來。而遠處,則有一隊巡邏兵朝著這邊過來。等到巡邏兵走過,紅衣女子便即帶著胡車兒,往著黑暗裡走去。

……

黑暗,不止是黑暗,他的衣服也是黑的。

黑衣人坐在榻上,雙腿盤著,雙手很是順其自然的放在大腿上,眼睛緊緊閉著,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居然連營盤內何事多出的兩個人也沒有讓他驚醒過來。靜得出奇的帳內,燈火噼啪一聲,從燈油裡剝離出一絲火星,向著地上彈去。

營內,還是靜得那麼出奇,反覆一點生氣也沒有。

多出的兩個人沒有說話,盤腿靜坐的黑衣人也是沒有說話,就像是亙古以來,他們都是這麼對峙著,經過滄海桑田亦是不該。

“你終於還是回來了!”

沉寂終於被那盤腿的黑衣人所大破,他睜開眼來,手仍是那麼放著,膝也未移,就那麼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紅衣女子。紅衣女子旁邊還多了一個人,那個人躺在木案腳邊,雙目合著,若非直他鼻息內撲出一絲絲的熱氣,黑衣人只當人死了。

黑衣人除了看了一眼那地上的人,嘴裡發出輕咦一聲,並沒有多問,他的目光很快又回到了紅衣女子身上。

不過,他此時看她,須得將脖子扭過來,因為紅衣女子已經從對立面,突然坐到了他的身邊。此時,他們兩兩相隔,不過寸許,而從紅衣女子身體上所發出的陣陣香氣,已讓他聞來不由輕輕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