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見到我竟然這樣吼叫,本來壓抑在內心裡的火氣一下子就釋放出來,他用威脅的口氣大吼:“你敢?”

我徹底發怒,大聲喊叫:“你不給我配眼鏡,我就不去上學。”

“你到底去不去上學?”父親的喊聲隨之加大。

我也加大聲音回應:“不去。”然後補充一句:“不配眼鏡,就不上學。”

我想,不戴眼鏡坐在教室裡看不清黑板,意義何在?

還有,父親連一副眼鏡都不願意給自己配,還上什麼學呢?

父親看上去沒有別的辦法,他轉動著腦袋尋找打人的東西,但我並不為所動。

我小時候看到父親這樣的動作,早都嚇得跑出屋。

我的大哥和二哥沒少捱打,雖說我那時很聽話沒有捱打,但每一次都嚇得不輕。

此時的我雖然內心裡還是害怕,但我不想逃離,此時,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要硬幹到底,我需要一副近視眼鏡,這比什麼都重要。

父親沒有找到合適的物件打我,或者說,他意識到再也不能對待大哥和二哥那樣對我,但此刻也沒有別的辦法。

父親加大聲音像是最後的通牒:“你到底上不上學?”

我依然一動不動,下定決心硬幹到底,衝著父親吼道:“不配眼鏡,就不上學。”

父親見狀,沒有別的辦法,為了我的權威,大聲吼道:“你不上學,我就淹死你。”

我聽到這樣的話,我的心一顫,眼睛裡湧出淚水,只得緊閉雙眼不讓眼淚流出來。

父親見我還是一動不動,衝到我跟前,像抱木頭一樣,抱著我就往河邊走去。

我感覺自己被兩隻大鉗子夾住,掙扎不動。

我乾脆不反抗,也不掙扎,心想,老師和同學嘲笑自己也就算了;

我的父親也是這般對待,活著還有什麼意義,還不如死了算了。

父親抱著我來到河邊,他站立在岸邊,再一次大聲用威脅的口氣問:“你上不上學?”

“不上。”我撕心裂肺絕望地喊。

父親更加氣憤,他認為非要教訓一下我,不管不顧抱著我走進河裡。

小河不寬,但河水冰冷而湍急,父親緩慢地向河中走去。

我依然閉著眼睛,我感覺自己的身體,還有腦袋觸碰到水時,冰冷刺骨,但我依然沒有掙扎。

我想,如果不能重回校園,不能實現我的夢想考上大學,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呢?

我再次想到教室裡老師和同學們的嘲笑……還有此時,父親居然要淹死我……

那就死了算啦。

此時此刻,我感覺自己正面對死亡,居然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忽然,我想起小時候有一件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那是在游泳的時候,總想潛入水裡面睜眼看看水裡的世界,我想看看在水中的世界是什麼樣。

那時,我好幾次睜著眼睛潛入水裡,但眼睛進入水裡的那一刻又閉上;

我努力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此刻,我很想在臨死之前滿足這個僅可能滿足的事情,於是,我睜開眼睛仍由父親將我沉入水中。

父親抱著我走到深水中,雖說是春天,但河水還是很冷。

我控制著身體,不讓自己發抖,不想發抖是讓父親感覺到害怕。

我一直睜著眼睛進入水裡,隨之身體全部進入水裡。

我看到明晃晃的水裡,什麼都看不見。

父親見我並沒有掙扎,他似乎看出我不示弱,繼續往河中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