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意識到什麼,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奔湧而出。

我想對秦冬梅說,讀書是不可能啦。我不想再次來教室。

這一次找父親配眼鏡希望渺小,只有用這樣一種不讀書的方式來“要挾”,算是破釜沉舟。

但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擔心只要一開口就會哭起來。

還有,我內心裡十分委屈:受不了老師和同學們的嘲笑;

還有……

我感覺此時有好多好多的話,要對秦冬梅說,但還是說不出一個字。

我努力好幾次,認為對秦冬梅說出這些話很有必要,但喉嚨裡像是塞進棉花,就是說不出話來。

“你還是先回到教室,”秦冬梅提醒說,“你走的時候,也沒有跟黃老師請假,你這樣走,就是自動離校。”

我不想讓秦冬梅看到自己窘迫的臉,依然背對著秦冬梅,心想,那樣的黃老師,還用得著自己尊重嗎?我還要去向我請假嗎?

秦冬梅見我不說話,安慰我說:“四大金剛就那樣,我們就是混個畢業證,你不要在意。”

是啊,人家就是街上的人,吃商品糧。

混到畢業即待業青年,等著安排工作就行。

而我,如果現在不讀書,等待的就是種地。

那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

何況,自己此時已經是輟學,馬上面對的只有種地。

我感覺到命運的不公,但想著一定要改變這樣的命運:

我絕不種地。

我要幹一番事業,有所作為!

“我想,”我終於開口說出話,突發奇想到一個美麗的謊言,“我想轉學……”

秦冬梅萬萬沒有想到我說出這樣的話,她眨眨眼睛之後,極為失望而吃驚地問:

“為什麼?”

我感覺到秦冬梅的失望和吃驚,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想轉到哪個學校?”秦冬梅問,她想知道我去到哪個學校後,有時間去找我;

她還想去看我的作文,還想得到我對於自己寫作上的指導。

我感覺到自己離開學校,就等於和秦冬梅拉開了無限的距離;

可能以後,再也見不到秦冬梅啦。

我很想對秦冬梅說出真相,但還是輕輕地搖頭,故意對秦冬梅說:

“我們一定會再見面。”

秦冬梅聽到我這樣說,她很滿意地點點頭:

她大約能感受到我在班上受到的恥辱,轉校也是唯一的選擇。

她沒有想到我會轉校,此時聽到我說轉校,忽然想到和我分別之際送禮物,她輕輕地搖頭,下意識想到沒有準備什麼禮物;

當她無意識抬起手時,隨即看到手裡的“英雄”牌鋼筆,毫不猶豫地遞給我:

“你說走就走,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這支鋼筆,送給你做個紀念。”

我早就羨慕秦冬梅的英雄牌鋼筆:

那時,我就想,什麼時候能用上這麼好的鋼筆啊。

我毫不猶豫地轉身,接過秦冬梅手裡的鋼筆,從此,我就想擁有這樣一支鋼筆,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激動和滿足。

但我不想奪取別人所愛,尤其是秦冬梅喜歡的鋼筆。

我握著鋼筆,忽然意識到這一點,又連連擺手說:“不用,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