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雖是不遠,只是路上行人漸多、馬車如龍,過了清河向北又過了五里地才漸漸開闊,黃馬這才發起蹄來,總算在晌午時分到了一棟大宅之前。

這棟大宅之前有一畝方塘,建的方方正正,北面岸邊之上立著兩丈高的石碑,上面刻著靜瀾二字。

西風冷秋,其中荷葉枯敗散落水面,數不清的蓮蓬黑如孔炭四處飄蕩。

門前則立著兩棵高聳入雲的百年銀杏,樹下黃葉如毯,厚可及膝,上面鋪滿了乾癟的白果,陣陣酸臭之氣撲鼻而來。

厲若恬倒不以為意,撿起一顆道:“這白果乃是祛火良藥,只是不可多食。”

程月纖點點頭,目中含淚道:“我岐州的家便有幾棵銀杏樹,是家父和母親成親那年所栽。小姐若是喜歡白果,不如我多撿些回去剝皮晾曬起來。”

厲若恬撿了幾面黃葉放在程月纖掌心道:“秋葉凋零便如人之生死,你也莫要太過傷心了。只要心中常念便是與你相伴了。咱們這便進去吧。”

說罷拉著程月纖走到朱漆門前。只聽大宅之內隱隱傳來人語,知曉人尚在裡面,不由面上一喜,兩人疾步過了前院。到中院之時一座三出闕的樓宇好似虎踞在前,三層之上兩扇紅色琉璃窗便是一雙獸眼,正威風凜凜的掃視宅院。

窗邊上站著幾個人,其中一人正是慕君還,見厲若恬這個酒友竟不請自來,連忙招手:“若恬妹子,上來講話。”

厲若恬也不客氣,拉起裙襬幾步便上到二層,只見慕君還與潘銀巧等女子在窗外賞景,那人正與一白髮老翁在東南角一幅山水畫前交談。

慕君還正要講話,厲若恬搶先開口問道:“他昨夜受了重傷?如今便已生龍活虎,害得我……”

“害得你如何?憂心忡忡?擔心你家郎君麼?”慕君還捂嘴偷笑。

厲若恬臉色微紅,哼了一聲道:“我那表哥胡吹大氣,說什麼慘敗他手,我急著來是要看他的笑話……”

天九不為所動,問那老翁道:“此處宅院雖是偏僻些,不過三重院落俱是青磚紅瓦,滿地鋪滿白玉石條,卻為何賣得如此便宜?難不成此處乃是凶宅?”

那老翁躊躇半晌,終還是低聲道:“倒不算什麼凶宅,只是這宅子的主人多年前得罪了權貴,最終鬧得人頭落地,滿門流放的下場,到頭來,全家三十餘口無人善終。此處宅院便荒廢下來,之後被我家主人自官府手中買下,原本想著修繕之後再舉家遷入,誰知修得七七八八,生意一落千丈,無奈停了一年有餘,這才想著低價賣了。”

天九心道,既不是凶宅便好些,隨口問道:“那權貴果然厲害,可是當今權傾朝野之人?”

老翁左右顧盼,低聲道:“大爺自中原而來有所不知,這宅子之前的主人也是中原來的,據稱狀元出身,因看不慣中原官場棄暗投明,叫做……洛九霄。他得罪的如今也已成了古人,且比洛九霄還要慘上千倍萬倍!”

天九來了興致,連忙問道:“是誰?”

老翁走近了兩步,耳語道:“乃是前朝大將,東大王古通思……此乃本朝禁忌,我等尋常百姓不敢妄言,若是被金將軍聽到輕則掌嘴,重則入獄。”

天九心中一動,據西門勝英之言,他乃是東大王的兒子,叫做古風吟,古氏一門被上任君王骨烈機所殺,好巧不巧今日此宅竟與古通思有些糾葛,不由問道:“這東大王古通思可是犯了什麼重罪?”

老翁慌忙擺手:“此事老夫萬萬不敢講,萬萬不敢講!”

天九自懷中摸出一顆明珠,悄然塞到他手中:“我自當守口如瓶,絕不連累老丈,還請如實相告。”

老翁只覺一陣冰涼沁人心脾,知曉這珠子價值不菲,將天九拉到中央一間屋子,小心翼翼關上房門才道:“東大王乃是被旁人誣陷,上任皇帝聽信了兄長骨連維的讒言,以為東大王擁兵自重、不聽君命,遲遲不願與中原交戰,以賣國降敵的罪名將他滿門抄斬!殊不知卻中了皇帝骨連維的離間之計,金將軍才得以發兵入了大涼城,逼迫他即刻退位,讓位於骨連維。”

天九若有所思,沉了片刻才道:“那骨烈機現今何處?”

“上任皇帝的所在極為隱秘,眾人猜測應是在極北寒地,那處荒無人煙,不易找尋。”

天九暗道骨連維不殺他乃是為了民心眾望,若不然十個骨烈機也不夠殺。

老翁好似突地想起某事,神秘地說道:“還有一事,不知大爺可有興致?”

天九取了十兩銀子放到他手上,老翁臉色微紅,輕咳一聲道:“此事我也是聽旁人講的,說是骨烈機的第九女安遠公主於十幾年前遺落在中原,至今無處可尋,不知死活。本朝十年間派出不少人手前去搜尋,均是無功而返。前些年太子被殺,皇帝震怒,以為是安遠公主暗中發難,便將找尋安遠公主之事散播到民間,誰若是尋得便加官進爵。”

“這宅子我要了,多謝老丈,勞煩你拿來地契,咱們今日便交割便是。”

老翁聽了喜出望外,連忙跑下樓去,將隨行幾人喊上樓來。天九交了一千兩銀子換來書庭別院的地契,這才走到慕君還這處。

厲若恬上下打量,笑道:“我到底想不出你敗於旁人的模樣,可惜昨夜未曾親眼所見,可惜。”

天九淡淡地說道:“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你家老子未曾敗過?大驚小怪!”

“你!我表哥對我講你慘敗他手,到底哪裡傷了?”

天九冷冷道:“為何要對你講?”

厲若恬也不氣惱:“看來你就是假意敗給韓聞廣的,是也不是?”

“假敗真敗俱是敗了,有何差別?你見我活著才是主要,輸贏便是過眼雲煙,昨夜你稱帝,今日我為王,僅此而已!”

厲若恬輕輕一笑:“你還真是頭犟驢,嘴硬的很!今日我來是向你賠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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