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還是拿起筆,給蘇澤這份奏疏潤色起來,文書工作本來就是他身為幕客的職責。

其實這份奏疏的也很簡單,就是請求朝堂在邸報之外,辦一份《樂府新報》。

大明已經有類似官方報紙的邸報了。

邸報起源於唐代,其實就是朝堂發生的大事製作成報紙,發往的也是給地方官府,是讓地方官員瞭解朝堂大事的重要手段。

明代負責發行邸報的就是通政司,五天或者七天一次,由通政司蒐集朝堂發生的大事進行彙編,然後經過雕版後印刷,透過驛站發往各府縣衙門。

在蘇澤看來,邸報其實並不是報紙,而是類似於傳遞紅標頭檔案的公文系統,是從上到下逐級傳達的,其實和報紙沒什麼關係。

蘇澤上疏要辦的《樂府新報》,則是要從下到上,蒐集民情民聲,彙編而成京畿新聞的地方性報紙。

蘇澤在奏疏中寫道:

“《禮記》雲,‘命大師陳詩,以觀民風。命市納賈,以觀民之所好惡、志淫好闢。’”

“昔周室設采詩之官,漢武立樂府之署,皆以俚語巷議為鑑,察四方風土之異。”

“今聖天子垂拱而治,然疆域廣袤,州縣星羅,欲知閭閻疾苦,非設新制不可為繼。”

你們儒生不是動不動就要復古嗎?蘇澤搬出了周禮中的“採風”制度,又以漢代樂府為名,提出要仿效先賢設立一個採訪民風的機構,你們讀書人總不能反對吧?

這也是蘇澤前世的工作經驗,以及這些日子觀摩歷代重臣上疏,學習到的套路。

就算是改革,也要先提出政治上可行性的方案。

要麼從典籍中找,要麼從祖宗之法中找,就算是全新的政策,也要打出復古的旗號。

其實古今中外都是這麼幹的,蘇澤穿越前的美利堅,不也拿著兩百年前的憲法天天辯經?

說完了周禮,蘇澤又說起了“祖宗之法”。

“太祖皇帝設通政司,意為通達四方之政。可臣觀近年之政,民間疾苦,或如暗流潛湧;鄉里冤屈,常似寒蟬噤聲。”

“昔樂府能收趙代秦楚之謳,今當仿其意,辦《樂府新報》,使布衣黔首皆得言事。”

說完了法理上和政治上的可行性後,蘇澤開始論述具體的實施方案。

“自國子監擇通曉文墨之士為訪員,月給廩餼,專司採錄民間歌謠、市井閒談、田舍瑣事,但記事實,不加藻飾。”

這就是蘇澤的分化瓦解之策了。

明代的國子監,在國初的時候還是官員入仕的重要通道,只要完成國子監的學業就被授予官職入仕。

明初很多大臣,也都是從監生升上去的。

但是到了這個時候,高階仕途幾乎都被進士出身的官員壟斷,國子監的含金量大大降低,就算是獲得監生資格,也只能尋一些不入流的小官職位。

前途無望後,國子監就逐漸變質,從國家幹部培訓學校,逐漸扭曲為混文憑的野雞大學。

很多有志於科舉的監生,都不願意去國子監坐監讀書,更願意選擇留在家鄉的書院就讀。

國子監中的學生良莠不齊,還有一些富商會為了虛榮心給子弟購買監生資格,所以國子監中聚集了大量無所事事的紈絝子弟。

這些人考學不行,但又覺得自己是國子監生,是天子門生,所以也是在野輿論重要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