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安全 哪來的水?

金老一點不急:“趙鴻自有打算, 我們只管收病人就是。”趙鴻剛封為齊王,要做的事情還有許多,慢慢來, 不著急。

搶救大廳原以為陳茵茵算是傷情嚴重的,沒想到後面不斷有重病人送來, 不論男女身體都很虛弱, 普遍處於脫水狀態,面板彈性很差。於是, 急診蔣主任用對講機搖到邵院長:“院長, 這些病人是哪來的?身體狀況差得離譜, 而且……”

“而且什麼?”邵院長不太明白。

“精神狀態都很差, 還處於非常防備的狀態,對醫護極度不信任……”蔣主任望著亂作一團的搶救大廳, 太陽穴突突地跳, 別說換病號服了, 有些根本沒法近身,這可怎麼搶救?

“我來問問。”邵院長摁了對講機, 又走到門診大樓門前, 看著接二連三送進來的病患,每雙眼睛裡除了恐懼就是戒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金老看完趙鴻的書信遞給邵院長:“這些人是從牢獄裡搶出來的……”

邵院長難得沒控制住面部表情:“他們都是囚犯?哦,對,他們穿的是……囚衣?”不是, 趙鴻為什麼要送這麼多囚犯到醫院來?

金老嘆氣:“他們是國都城最頂尖的舞伎、樂師、歌者和雜耍百戲,被召進長信宮給妃子祝壽,妃子遇刺身亡,下令讓他們陪葬, 暫時將他們收押。”

正在這時,魏璋走來,順便看了一下書信,一樣的無奈。

金老忽然出聲:“魏璋,你說古麗與他們相比,誰更頂尖?”

魏璋不假思索地回答:“古麗最多就是胡姬酒肆的頭牌,大郢的胡人地位不高,她沒有資格入宮表演;這些人的技藝應該遠高於古麗之上,套用現代的評價,他們算藝術家。”

金老用力一拍電動輪椅的扶手。

邵院長氣憤得好一會兒說不出話,最後才憤憤地罵:“什麼混帳東西!不對,只是收押怎麼會傷成這樣?”

魏璋直接挑明:“知道我為什麼喜歡現代嗎?在現代,哪怕是最貧窮的平民百姓,也可以毫無顧慮地走在大馬路上,遇到天災,會有軍隊和志願者們來營救……”

“大郢不是,大鄲更不是。至於他們收押為什麼會傷成這樣,很簡單,他們平日出入高門世家,看守也好,監司也罷,都沒機會看他們的表演。”

“現在淪為陪葬,落到那些人手裡,他們也想像世家貴族那樣享受,這些人自然不同意,看守們折騰人的手段層出不窮……”

“畢竟,到時候收拾幹淨送他們上路,誰會聽將死之人的喊冤和求助?”

金老從來沒這樣無力感,知道許多史實是一回事,但真的親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事情比想象中的嚴重太多,另尋話題:“要不要通知食堂給他們每人準備一份容易消化的半流?”

邵院長拿起對講機:“樊主任,來了99位新病人,身體很差,能不能準備些半流食物?一半量就行。”

“邵院長,現在是午餐時間,蛋羹行不行?其他的都太慢,”樊主任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出,“剛好前兩天送來的米麵糧油裡還有不少蛋。”

“可以!”邵院長摁掉對講機,看向金老,“走,我們先去急診看看。”

急診的搶救大廳從沒這麼混亂過,不僅是當班的醫護,就連休息的也都趕來幫忙,大廳裡全是人,有踉蹌著逃離的,有縮在床頭櫃邊的,還有揮舞著雙手不讓人靠近的……

本來每個人身上都帶傷,這麼一通折騰以後,大廳地面、床頭櫃和病床上都沾了血跡,可即使這樣,沒一個病人停下,個個都像掉進陷阱的困獸。

結果只能是傷上加傷。

蔣建國不得不使出殺手鐧:“每個人都加一針鎮靜劑,再這麼折騰下去,命都要沒了!”

可偏偏囚衣厚實、髒而且寬大,隔著衣服實在不怎麼好下針,時萱拿著抽好藥劑的注射器,追著病人跑了兩個來回,連衣袖都沒到碰到。

偏偏大長公主、妙音和月兒都是脫離生命危險需要靜養的,被吵得都睜了眼。

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刻,誰也沒想到大長公主自己下了床,走向渾身血跡最多、反抗最激烈的男病人,嗓音輕柔:“韓樂師,可還記得本宮?本宮是大長公主。”

搶救大廳的醫護們私下裡都覺得,不知是不是修道的關系,大長公主不急不緩的聲音有撫慰人心的效果,與她說話很容易就心平靜氣。

萬萬沒想到,只是一句簡單的問話,這名叫韓樂師的病人忽然就不跑了,渙散的眼神慢慢聚焦,直到看清大長公主的模樣,忽然就跪下了。

其他躲藏、逃避的病患們也都靜止了。

大長公主的身體還很虛弱,說話的音量也不高,但就是能讓每個人聽清楚每一個字。

“是本宮請齊王殿下赦免你們,不會讓你們陪葬。”

“這裡是飛來醫館,再安全不過的地方,你們盡可放下心來,本宮也在這裡治病。飛來醫館的醫者們都是極好的人,且醫術精湛。”

大長公主看向時萱,遞了個眼神,又說:“韓樂師精通樂理和樂器,各種樂器信手拈來,本宮近來琴藝退得厲害,你說是不是年紀大了的緣故?”

時萱趁著他靜止的瞬間,一針鎮靜劑注射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