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卿傅瑕抬手指其面,目瞠口哆半晌無言,至最後驚道:“逆子姬突!”

公子姬突瞬時斂言厲語道:“算汝有識,今可死得瞑目矣!”說罷,行前舉劍欲戮。

劍風拭面,寒意侵身,眼看劍將臨頸之時,上卿傅瑕瞬即伏地扣首道:“鄭君在上,謹受微臣一拜!”

公子姬突驚而遲疑道:“此舉何意?”

上卿傅瑕回日:“公子誤會臣矣!臣今領軍至此,即為迎立公子!”

公子姬突劍指其背日:“子嬰待汝不薄,怎可忍心賣主求榮?”

上卿傅瑕直身拱手回道:“良禽擇木而棲,子嬰無才,隨之難有所為,怎比得公子雄心壯志,拜君座下,定能成就不世功業!”

公子姬突隨之數聲厲笑,旋即止笑斥日:“本君不收賣主之徒,今日汝可出賣子嬰,他日亦會背棄本君,今日決然留汝不得!”說罷,即又揮劍將斬。

上卿傅瑕懼而叩首,泣日:“念吾並害君之想,敢請舍我一命苟活,吾謹還朝謀弒子嬰,執其首級跪候新鄭城下,以此迎納公子入城!”

公子姬突暗自思道,若得如此,可免鄭軍自相殘殺,儲存國力以爭諸侯,其人或可一用,是以應其言日:“汝若一去不回,則當如何?”

上卿傅瑕緊言回道:“鄭室精銳盡在此處,如臣一去不回,公子自行揮師攻城便是!更兼臣之父母妻兒盡在營中,骨肉至親系臣生之所望,公子有何患之!”

公子姬突喝道:“也罷,暫且信汝一回!”說罷,收劍還鞘,執其出帳。

出得帳外,眾將士察覺有變,已將中軍大賬團團包圍,因忌於主將安危,是以未敢攻上,公子姬突遂附耳輕言道:“謂此不用我教罷!”

上卿傅瑕點頭會意,謂眾言日:“子嬰無道,亡君復歸,眾當順從天意,繼我擁立新君!”說罷,即將兵符交付於公子姬突手中。

亟此營中,上卿傅瑕職爵最大,除其別無效從之人,因是有今,莫敢不從,是以陸續拜倒,齊言道:“願隨新君!”

公子姬突遂著本部兵馬,攜眾前往滅火安營,自帶十騎押送上卿傅瑕出營,臨行叮囑道:“謹候佳音!”說罷,縱其離去。

上卿傅瑕策馬疾馳,於路回首十數次,不多時身影消失於黑暗之中。

六月甲子,公子姬突帥師行抵新鄭城下,對其圍而不攻,自下望上揚言道:“許諸三日之期,開城獻降,如若逆意逾期,我必踏之主中進城!”說罷,即令三軍嚴陣以待。

鄭公姬子嬰急忙登城查視,只見敵軍蟻聚城下躍躍欲起,而新鄭守軍僅餘得不過三千之眾,高低立見,勝負即分,一時氣息不暢暈倒在地。

眾人救起擔下城來,將近半個時辰之後,鄭公姬子姬嬰方才悠悠醒轉,緊隨之又是數口鮮血噴濺而出,眾皆伏地祈請息怒。

調息刻餘,鄭公姬子嬰顫言道:“敵允寡人三期之期,寡人亦準汝等三日之期,如無良策退敵,汝等洗頸就戮罷!”言訖,斥退眾卿。

眾皆惶退,而見上卿傅瑕久立堂中無動,鄭公姬子嬰怒由心生,又是一口鮮血噴出,罵道:“無能之徒,竟還有臉現身寡人面前,虧得寡人對汝如信任,將之鄭軍盡數付汝,不料汝竟棄軍獨自而還,引敵兵臨城下,今之戰事吃緊,暫不於汝問罪,待之退敵,必將處汝凌遲!”

上卿傅瑕緩步行近,笑言道:“大爭之世,人皆心起爭心,自汝為君,莊公盛世一去不返,屍就君位,不若許與有為之人,以鑄烈火乾坤!”說罷,即於袖中取出一柄短刃,不偏不倚直刺入鄭公姬子嬰胸膛。

鄭君姬子嬰生觀其醜惡嘴臉,瞠目結舌口不能語,滿腔怒火隨之汨汨鮮血,順自匕刃宣洩而出,繼之閉目舒息,暗歎生不逢時,忠良盡閉,奸吝齊出,以致錯信小人而遇暗算,可謂是天道輪迴也!掙扎得片刻即告氣絕斃命,後人諡日

不多時,上卿傅瑕滿身血汙行出鄭君寢殿,謂眾言日:“子嬰懼敵自斃,有識者,當從某行,開城迎納公子突!”說罷,行將在前,令開城門,繼之伏地跪候。

眾皆面面相覷,事已至此,想再多亦無濟於事,盡隨之跪候城前。

見之此景,公子姬突亦未多想,一聲令下,領軍入城。

來至眾人跟前,公子姬突穆顏謂眾言日:“傅瑕背主棄誓,著斬訖來報!周有常刑,既伏其罪矣。納我而無二心者,皆許之上大夫之事!”說罷,即於眾前策馬行過,竟如無事一般。

眾甲士隨之將上卿傅瑕擁出,但見其掙扎大呼冤枉,然則眾人無人問津,亦算是惡有惡報矣!

復致朝堂,公子姬突高坐君位,眾臣入而朝賀,唯餘大將原繁不動聲色。

公子姬突望其面嗔言道:“吾今復位為君,亟願與伯父共事,奈何伯父目無寡人,是為何故也?初時寡人出,伯父無裏言;入,又不念寡人,寡人憾焉!”

大將原繁拱手對曰:“先君桓公命我先人典司宗祏。社稷有主而外其心,其何貳如之?苟主社稷,國內之民其誰不為臣?臣無二心,天之制也。子儀在位十四年矣,而謀召君者,庸非貳乎。莊公之子猶有八人,若皆以官爵行賂,勸貳而可以濟事,君其若之何?臣聞命矣!”乃祈三尺白綾,自縊而死。

承其遺願,公子姬突未加阻攔,遂其心意而行,後著戟士收之厚葬,鄭室之亂亦由此告一段落。

但看姬突執政,是續莊公之輝傲視諸侯?亦或是就此沉淪盛世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