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文,柯邑會盟,雖生曹沫劫盟一段插曲,好在齊室終得平復魯怨,與之暫止兵爭,然虺化成蛇,必欲食人。

公元前680年初春,齊公姜小白朝會眾臣,亟欲商討擴張方略,當堂問道:“齊勢今非昔比,屈居東海決非長策,王霸之途任重道遠,及後何去何從,還望眾卿暢言!”

上卿高溪出列上奏道:“北杏會盟之後,子姓宋室仍與我敵魯室曖昧往來,長此以往終將於我不利,敢請伐之!”

右相鮑叔牙隨言諫阻道:“諸侯無錯,出師無名,恐無能成也!”

齊公姜小白憤而諍言道:“弱我便是錯!”

上卿高溪駁日:“行戰懼險,是為膽小怕事;出師求名,是謂心中無數;如此小事無為,大事不敢為,何以稱霸?使兵無矢,致軍頹靡,時之日久,必起妖邪,是為滅亡之道也!”

大夫鮑叔牙從言道:“逆節萌生,天地未形,先為之政,其事乃不成,繆受其刑。天因人,聖人因天。天時不作勿為客,人事不起勿為始。慕和其眾,以修天地之從。人先生之,天地刑之,聖人成之,則與天同極。正靜不爭,動作不貳,素質不留,與地同極。未得天極,則隱於德;已得天極,則致其力。既成其功,順守其從,人無能代!”

齊公姜小白起身爭日:“可究其密謀之實,繼而從情伐之,可也?”

右相鮑叔牙執言回日:“善密者,明無能察也!成功之道,嬴縮為寶。毋亡天極,究數而止。事若未成,毋改其形,毋失其始,靜民觀時,待令而起。故曰,修陰陽之從,而道天地之常。嬴嬴縮縮,因而為當;死死生生,因天地之形。天地之形,聖人成之。小取者小利,大取者大利,盡行之者有天下!”

上卿高溪接言反問道:“如此坐以待時,霸業何時可期?”

右相鮑叔牙緊言道:“非我願等,乃時勢所致也!窮力奔走之獸,極易為人所擒,需得張弛有度,方可從容不迫!為政者亦須有起有伏,無戰之時,當行文治以強邦,遍施德義於九洲;亟戰之時,乃敢行武誅妖邪,伐吝除叛平天下!”

齊公姜小白一時難以抉擇,轉向問道左相管夷吾:“二卿之爭,管子有何高見!”

左相管夷吾拱手禮言道:“微臣意從右相之言,閒時適靜,遇亂則動!夫靜與作,時以為主,時以為客,貴在得度。知靜之修,居而自利;知作之從,每動有功。故曰,無為者帝,其此之謂矣!”

齊公姜小白驚日:“無為而治,寡人何以窺天下!”

左相管夷吾對言道:“君上謬矣!古之帝王,得天下者,必為聖賢!聖賢者,無為也!以賢待天下,天下必委之!”

齊公姜小白惑而請將日:“敢請管子詳言,寡人謹受教!”

左相管夷吾鎮靜回言道:“賢者,誠信以仁之,慈惠以愛之,端政象不敢以先人,中靜不留,裕德無求,形於女色。其所處者,柔安靜樂,行德而不爭,以待天下時變,適而動作也。賢者安徐正靜,柔節先定,行於不敢,而立於不能,守弱節而堅處之。故不犯天時,不亂民功,秉時養人,先德後刑,順於天,微度人。以此會天下,天下何以負君?”

齊公姜小白柔言問道:“既如管子所言,寡人適為賢君可也?”

左相管夷吾拜道:“君上明鑑,祈請勤政愛民,廣納名士!”

齊公姜小白踱步徐言道:“寡人即位至今,不敢一日廢政,遍施惠民之策,自詡勤政愛民也!另設庭燎招士,可謂碑辭厚禮矣,期年而士不至,是為何意?”

右相鮑叔牙緊言回道:“非也!時有一人進見,名日開方,乃東野鄙人,獨善九九算術,臣以其才小,而未敢薦君,臣之過也!”

右相管夷吾接言誡道:“勿以才小而薄人,勿以才大而疏人,禮賢下士,乃為用人之道!”

齊公姜小白遂令日:“此人何在,速詔來見!”

右相鮑叔牙回日:“入齊是客,亟當以禮相待,著其下榻於稷下禮館,臣這遍前往禮前來!”言罷,禮拜自去。

不過時,二人同回,入殿禮畢,齊公姜小白謂其言道:“九九足以見乎?”

庶民開方直言回道:“聞君設庭燎以待士,期年而士不至,何也?君,天下之賢君,四方之士自愧才不及君,故不至。夫九九者,薄能耳,而君猶禮之,況賢於九九者乎?泰山不讓礫石,江海不辭小流,所以成其大也!先民有言,詢於芻蕘,博謀也!”

見說,齊公姜小白悅言道:“能語此言者者,亟當小才乎?”乃固禮之,使之為己近侍。

朝後,齊公禮士之舉傳出,四方之士相導而至矣。

時過月餘,復會朝堂,齊公姜小白隨言問日:“近日,臨淄士子云集,稷下禮館門庭若市,可有大才為我所用?”

左相管夷吾接言上奏道:“入齊士子眾多,不勝列舉,臣薦五子與君,以佐君上王霸大業!一為東郭牙,善心術,觀其禮而知忠偽,犯君顏色,進諫必忠,不闢死亡,不撓富貴,可職諫官。二為甯戚,善農田,墾草入邑,闢土聚粟多眾,盡地之利,可職司田。三為隰朋,善權謀,升降揖讓,進退閒習,辨辭之剛柔,可職大行。四為王子成父,善兵伐,平原廣牧,車不結轍,士不旋踵,鼓之而三軍之士視死如歸,可職司馬。五為賓須無,善刑法,決獄折中,不殺不辜,不誣無罪,可職司理。”

齊公姜小白頻頻點頭,贊日:“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得之諸眾輔佐寡人,何愁大業不成!”

待其說罷,近侍開方亦參拜道:“微臣亦薦三人予君,首為易牙,善廚事,精於煎熬燔炙,請為膳夫。次為豎刁,善禮典,極盡禮樂刑政之能,請為肆師。再者常之巫,善方術,審於死生,能去苛病,請為神士。藉此三人,望君錄用!”

隨其音落,右相鮑叔牙出而諫道:“此皆惑眾之能,望君慎用!”

近侍開方回首躬身拜道:“眾大臣所慮者,國之大事也,薦子亦需經天緯地之才,小子無能與享!而我所思者,乃君之寢食出行也,薦人需細於宮闈瑣事,自然入不得眾大臣法眼!”

待其言罷,齊公姜小白笑言道:“開方之言是也!朝前大事亟仰眾卿大夫出謀劃策,宮闈之事且由開方一眾善從,兩不耽誤豈非更好?眾卿所薦之人,著即盡能任事,可也!”說罷,即告退朝,轉身行去。

君意如此,眾人只得應言行事,自此齊勢蒸蒸日上。

話分兩頭,還觀諸侯,宋室新君御說文而有才,即位之初應齊北杏會盟,為之宋室博得片刻安寧,得以攏聚民心穩固君位,及今大權在握,自是不甘沉淪,屈居齊人之下,勢必永無出頭之日,唯有與齊一爭,方可破囚而生,一償胸中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