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單道齊妾連屏,因之受兄囑託,欲借魯軍之手謀弒齊君,由是側耳附言道:“天下大旱,泉霖貴比黃金,君上幸得大野澤,齊邑千里沃野得以灌溉播種,今歲豐收在即!若踞此水,絕他邦之源,一漲一消之間,齊室之勢定當冠絕諸侯,其時天下盡屬君矣!”

因之魯母文姜早有籤言,盟魯連衛脅制中原乃既定策略,齊公姜諸兒由是並無私佔湖水之心,當即絕言道:“伊欲致我不仁耶?去歲洪荒,今歲旱荒,兩秋無糧,萬民無以為生,伊心何忍也!開閘放水,寡人意定,不得再勸!”說罷,拂袖而去。

次日,但見齊軍決堤洩洪,冽冽甘泉,出四湖,入州邑,魯公姬同大讚齊君大德,隨即退兵還魯。

公子姬慶只得隨君悻悻而還,齊妾連屏謀而無功,亦只得隨君班師回朝。

大野澤湖水之爭,得以和解告終,然則齊臣謀君之禍卻在悄然延續。

齊妾連屏密書致公孫無知日:“齊君還師,若有所求,早做圖謀,遲則晚矣!”

公說無知獲言,覆通道:“請為內應!”隨後請回連稱、管至父,與之商議篡位奪政之事。

管至父諫言道:“若得姜諸兒復歸臨淄,我等無力迴天也!阻其還城乃是唯一之法,誓必於路謀弒之!”

連稱疑而問日:“姜諸兒手握重兵數萬,我等何以阻齊還城?於路謀弒談何容易!”

公孫無知接言回道:“舉兵相爭乃下下之策,當以奇策取之,姜諸兒雖有萬軍相擁,免不了孤身之時,彼時即為我等動手之時,且我有齊妾連屏為內應,何愁大事不成!”

聞言,二人默言許可,竟而各自散去,謹待前方音訊。

不數日,齊妾連屏傳言:“月末,齊君將要離軍前往禚邑,會見魯母文姜問教,天賜良機,不可失!”

聞迅,公孫無知甚為欣慰,當即與眾謀道:“不日,姜諸兒即要輕裝臨禚,離軍之君,亦只是凡人一員,謀之輕而易舉,真乃天助我也!”說罷,遂使連稱假傳詔命,前往歷下接管軍政,又著管至父先行至禚,埋下伏兵刺殺齊公姜諸兒。

二人受命而往,公孫無知則於臨淄穩定朝局。

然則,眾人不知道,一切盡在齊公姜諸兒把控之中。

禚邑茅廬之中,齊公姜諸兒背對舍門,身形似如暗夜鬼魅,直視魯母文姜沉聲問日:“汝教寡人行授德政,以誠示下,然則下無泯恩,思之弒我謀政,若何?”

話音落處,齊將連稱業已行抵歷下軍營,望之轅門謹待入營交辦軍務。

魯母文姜不避齊公肅殺目光,直言回道:“權欲名利,人心固貪,制之不可,善誘利導,恩威並施,降眾臣輔!為君治世,此等淺顯道理,汝竟不明?”

正說之時,大夫管至父攜眾悄然靠近茅舍。

齊公姜諸兒抬首駁道:“君是君,臣是臣,君者在上,臣者當敬,逆君之臣,當棄!”

一眾甲士衝出營來,未待齊將連稱回過神來,已為眾人按倒在地。

魯母文姜愕然,回問道:“欲求為上者,比比皆是,汝又當何為?”

齊公姜諸兒還首即日:“殺!”

聲如驚雷,一陣箭雨落下,大夫管至父等未待弄清所發何事,便就倒於血泊之中。

遠處傳來一聲鴉鳴,兩人對視良久。

及後,魯母文姜面漏怨色,誠而諫問道:“如是天下叛汝,汝亦屠盡天下?”

齊公姜諸兒滿面悽罔之色,厲聲回道:“天下揹我,我要天下何用?屠盡天下又有何妨!”

聲似極冰,刀如寒霜,一道銀光閃過,齊將連稱隨之同行卒伍,數十人眾頃刻間屍首分離,命歸黃泉。

魯母文姜失意垂首,續問道:“哪怕是至親之人?”

至後一問,期以此言喚其懸崖勒馬。

奈何齊公姜諸兒心如磐石,人言難進,聞其冷語道:“親者,亟當寒暑同受,暗起私意,更當誅斃!”

悽怨之念盡顯其中。

臨淄大獄之中,公孫無知獨坐望窗,木訥呆滯。歷下齊師營中,齊妾連屏身陷囚籠,嘴角含笑。

矢錯無救,魯母文姜無意再勸,隨即揮手逐客。於此無得慰籍,齊公姜諸兒怒而拂袖而走。

中秋八月,齊公姜諸兒攜師凱旋,一舉破除公孫無知弒君陰謀,雷霆手段震懾朝野,城中臣民見之莫不跪地相迎。

行湯沐浴,換就錦服,侍從傳言道:“罪姬連屏請見!”

齊公姜諸兒不屑一顧,拾衫問日:“死之將近,求生?求恕?”

侍從回日:“無求,僅言之臨終遺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