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史姜過亦即落杯,拱手誠言道:“天下紛爭,諸侯鄙王,周室社稷風雨飄搖,我王如履薄冰!今周罹楚之患,急待光復樊邑,欲使虢公為將起師,不知可否?”

聞言,虢公姬醜嘆而默言垂首,良久方才復言道:“適聞,將之起行,不問妻子,示其忠於國;君之命將,不敢輕其禮,示崇於用,將之於外,君命有所不受,唯逐便利國家是務也!然我王全然不遵,輕信讒言詔師還朝,以致入晉未建寸功,寡人心寒矣!”

內史姜過接言慰道:“伐晉之戰,虢公勇冠三軍,於己無愧,於王忠至!聞詔回軍,實屬無奈,虢公卻沒有片刻猶豫,即行秉命還師,上令下達,何人及公?雖無戰功,亦難掩虢公將才也!”

虢公姬醜寞言相辭道:“便是如此,寡人亦已心為將出徵,還請王卿另擇他人為之!”

內史姜過如言勸撫道:“我王知錯矣!其曾謂我言,虢公執將,納諫從流,合聚英雄;策從無誤,謀者敢言;明辨善惡,賢愚無混;賞罰分明,綱紀嚴恪;喜不失威,寬不懈眾,暴不惹怨;怒不遷人,寡言機秘,寡好無惑;極為以身作則,戒專權闢下歸咎,戒自善闢下無功,戒納讒闢正人離,戒好賂闢士卒盜,戒內顧闢士卒淫,實乃不世出之名將也!”

聞得此言,虢公姬醜隨即鬆口問道:“敢問何人諫我為將也!”

內史姜過拱手敬言道:“正是在下!”

虢公姬醜笑而虐言道:“卿將害我也!

內史姜過則是正色回道:“除卻虢公,朝野上下可還有人能擔此重任耶?

虢公姬醜亦即正色問道:“卿又何以認為我能擔此重任耶?”

內史姜過直面回道:“非我恭維虢公,貶聲揮色,見公自潔;避嫌遠疑,見公自持;沉機遠慮,見公不失;委時順變,見公逮功;恕物篤行,見公歸愛;暱善斥讒,見公來遠;先度後作,見公應卒;先信後言,見公伏下;信賞必罰,見公正人;明今鑑古,見公照眾;卑色貴人,見公保終;去私循公,見公存國。其神欲正,其形欲端,動欲如風,止欲如山,鬥欲如雷電,機欲如鬼神,思欲如照影,令欲如雪霜,公皆有也。若可為將復樊,事必成也!”

虢公姬醜旋即應言道:“也罷,既得王卿信任,我便領受將職,舉兵復樊!”

內史姜過喜而拱手謝過,繼而與之同飲,共享盛宴。

夏四月,丙辰,虢公姬醜領將職,舉師將出大樊,行授鉞禮。周王姬閬居正殿召之,謂對虢公曰:“今有楚人圖謀不軌,據樊邑不臣,願煩將軍師軍應之。社稷安危,盡在將軍也!”言訖,乃使大史氏持之斧鉞,轉入太廟續禮。

周王姬閬行入太廟,西面而立,操持鉞首,授以柄,禮曰:“自此始,是以上至天者,將軍皆可制之!”

虢公姬醜從言叩拜應諾。

周王姬閬隨又復操鉞柄,授以刃,禮曰:“自此始,是以下至地者,將軍皆可制之!”

虢公姬醜俯身從言復諾。

周王姬閬繼而持鉞上前,轉交虢公姬醜手中。

虢公姬醜雙手託舉,接鉞受命,拜而報曰:“臣聞國不可以從外理,軍不可以從中御,二心不可以共濟,疑心不可以應敵。臣既受命,專斧鉞之威,臣不敢生還!”

言罷,請辭而行,乃鑿凶門而出。

聞得周師大舉來襲,眾皆憂心忡忡,樊侯樊皮卻是喜笑顏開,眾人不解問之,其謂眾人言道:“我等本是周臣,今得王師蒞臨,何以不喜?”

樊臣惑而問道:“我今歸楚,已屬楚臣矣,周今是為境外之敵,其軍來犯,當施法抵敵才是!”

樊侯樊皮當即轉慍怒道:“放肆!再有言此者,視為通敵叛國,斬之!”

眾皆懼而不敢言,樊侯樊皮續言道:“楚本匪患,無故略我,今無力相抗,便也罷了!然我等身為周人,庸食周祿經年,淪亡數月便不記前朝恩典,今見其來,還要舉兵前往抵禦,為人豈能如此忘本耶?”

眾皆無語。

樊侯樊皮應時命道:“我意趁此起事,舉師剿滅城中楚兵,迎接王師入城,眾卿務必依此行事,不得有誤!”言訖,起身離朝。

眾臣茫然,然君命當前,只得順受,是以頌而齊退,出而秘密舉事。

及至月末無月夜,城門四閉,樊軍盡起,樊侯樊皮攜師舉旗於南城區,大夫樊仲領軍舉旗北城區,兩相對進,清剿城中楚軍。

夜深人靜,楚軍乃在酣睡之中,突遇襲擊毫無防備,猛然驚醒只能四處逃竄,然則城門緊閉退而無路,因是城內一夜呼號,楚軍盡被屠戮。

豎日,虢公姬醜領軍臨抵城下,而見城門大開,城前擁聚數十人,皆著官服,且未攜帶兵器,由是壯膽遂催軍近前檢視,則見樊侯樊皮及樊臣聚集城門下。

而見王師行近身前,樊侯樊皮即著眾分居兩側,進而跪迎王師,謂軍頌日:“王師降臨,有失遠迎!”

遇敵不戰反迎,初遇此情,虢公姬醜不知其所以然,然見其誠心相迎,不似有詐,遂亦壯膽領軍入城。

入而聚畢,虢公姬醜高居上位,樊侯樊皮左側下座,當先言道:“樊邑陷落,寡人罪無可恕,好在今日得王師徵楚入樊,助我除盡城中楚軍,濟得復事周矣!”

虢公姬醜按劍肅顏道:“如此甚好,功過暫且不論,且隨我還朝覲王!”

樊侯樊皮躬身謝過,繼而命人設宴,屠豬宰羊,犒勞全軍。數日後,落實城中防務,虢公姬醜遂會同樊侯樊皮,引軍還師洛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