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姬胡齊察情會意,遂續言矢志道:“天下諸侯,周室封也!寡人既可授得,亦可取得,晉侯姬緡寡才失德,不堪領職晉君,不若禪於有識之士!”

曲沃武公姬稱這才拱手謝日:“我王英明!”

兩人寄意有為,各取所需,遂心照不宣,合聲大笑,四目高望,遙瞰天下。

公元前677年,春初。得之周王姬胡齊授意,曲沃武公姬稱攜軍再攻翼城。兩脈爭位數十載,翼城守軍早已厭倦內鬥自弒,是以軍心散漫鬥志全無,曲沃大軍不到半日便破翼城,佔據城中軍要重地。

曲沃武公姬稱暮年酬志,感慨萬千戾氣消減,自知於世時日無多,亦不願再造殺孽,遂將晉侯姬緡並翼城宗族百人,幽禁於邢邑供養。又因老而念舊,不願遷居翼城,遂於曲沃建立祠堂,仍居曲沃為政。

翼城與曲沃之爭,長達六十七載年,小宗桓莊之族,即曲沃桓叔、曲沃莊伯、曲沃武公三代,打敗大宗晉昭侯、晉孝侯、晉鄂侯、晉哀侯、晉小子侯、晉侯緡六代,取締晉文侯一脈奪得君位。

春秋早期晉君皆以“繼文紹武”來勵己,如說晉文侯之功績在於代王征伐而使晉室強盛,那麼曲沃武公姬稱之功績則在於使分裂近七十年之晉室復歸統一,為日後晉室制霸中原奠定基礎。

晉周攜手,意圖指點江山,殊不知世事難料,時過旬月,曲沃武公姬稱與之周王姬胡齊相繼病亡,曲沃伯姬稱剛武合晉,延習尊號諡日晉武公,周王姬胡齊柔以濟世,遷就柔性諡日周罹王,中原局勢隨即波詭雲譎,難窺動向!

此訊傳出,北境赤狄蠢蠢欲動,欲仿效北戎破鎬而馳名天下,遂集各部戎騎於留籲,約期舉事,襲取洛邑,寄意締周號令天下。

大夫鄭詹身在戎境,觀其兵馬調動,疑而行間窺查,探知赤狄犯周之想,由是起意返回中原,勸說諸侯警戒禦敵。

前者遊說山戎侵燕,是為鄭故,實乃不得已而為之,然今得知故國有險,大夫鄭詹是為周人,終難做到熟視無睹,遂為贖罪,一如昔日赴戎一般,仍就孤身一人還入中原。

大夫鄭詹出自鄭室,此行中原首往之處,當就鄭都新鄭。而於赤狄謀事之際,周人復入中原,格外引人注目,是以戎境不可走。還有因其引戎救鄭而罪齊室,齊人恨之而施檄文通緝,是以齊境亦不可行。只得繞道譚遂而入鄭地。

大夫鄭詹晝伏夜行,如此周密行事,仍舊百密一疏行蹤洩露,路經遂邑時為齊室密探抓獲,被其囚禁於遂邑大獄,期日押赴臨淄覲君受審。

訊息還未傳達,將要含恨而終,大夫鄭詹眼望囚窗一聲嘆息,心有不甘之際,正自思索出逃之法,遂城令媯覃突訪探監,如面即問日:“引戎入燕者,可是囚中之人?”

大夫鄭詹觀其面生,不知來者何人,然今事已至此,亦無需隱瞞,遂直言回道:“正是在下,閣下有何指教?”

遂城令媯覃威言責道:“通敵賣國,可知錯否?”

大夫鄭詹悽然笑道:“為存鄭室社稷,不得以而為之,老夫已然知錯矣!”

遂城令媯覃接言道:“倒是敢作敢為,本職敬汝光明磊落,有何遺言儘可述來,本職代為轉達!”

大夫鄭詹憂顏嘆言道:“老夫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然確有一言,亟需傳出,若得閣下代為轉述諸侯,老夫死而無憾矣!”說罷,謂其躬身一拜。

遂城令媯覃直視其面,不復其語,負手而立,謹待其言。

大夫鄭詹察顏會意,拱手續言道:“老夫身居戎境之時,見得戎族各部軍調動頻道,探知赤狄欲趁晉周兩君殯天之際伐掠中原,敢請閣下傳言諸侯,著世醒腦,止戈落茅,棄怨修好,共御強敵!”

聞得此言,遂城令媯覃驚駭不已,逼近一步厲聲問道:“此話當真?”

大夫鄭詹禮言回道:“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謹以將功贖罪,豈敢相欺!”

遂城令媯覃緊退一步,謂其拱手敬日:“大夫高義!此等大業,非某區區城令可為也,亟當設法解救大夫,以助大夫勤護中原!”

大夫鄭詹拱手回敬道:“一城令守,竟也胸懷天下,齊之興盛有由也!”

遂城令媯覃隨言悽笑道:“昔日一族宗祠,而今淪為齊室一邑,可笑,可嘆!”

大夫鄭詹釋然,問日:“城令可是遂室族人?”

遂城令媯覃直言回道:“不瞞大夫,本職正是遂室公族長老,聞得大夫救鄭敵齊,今來此地,即謂大夫請教謀齊之策也!”

大夫鄭詹歉言道:“實乃無奈之舉,城令切莫效我,如得再選一次,老夫寧死不為也!”

遂城令媯覃回言道:“也罷,中原告急,天下為公,遂齊私仇,暫且擱置一邊,權請大夫稍歇,侯我佳音!”說罷,請辭而去。

大夫鄭詹身陷囹圄,亦無能有為,只得望其遠去身影,驀然回首於囚靜待。

話說遂城令媯覃出得遂邑大獄,起駕徑直去往宗族祠堂,隨請因氏、頜氏、工婁氏、須遂氏四大公族長老共聚議事。

不過半個時辰,四大公族各房長者,約二十餘人齊聚一堂,遂城令媯覃揮臂禁聲,穆顏謂眾言日:“齊人呈強,亡我社稷,吾等無力迴天,然有一策,可助遂人名載史冊,亦算得萬古流芳,行則有險,不知諸位敢為否?”

眾人一陣商議,末了回日:“願從遂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