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熊貲頓首問日:“大夫所言甚是!然則何以締齊領袖耶?”

大夫鄭詹起手指天,激奮道:“眼下便有一天賜良機也!”

楚王熊貲隨言大悅道:“願聞詳情!”

大夫鄭詹接言細敘道:“鑑於去歲冬月,鄭人襲宋救倪而罪齊,齊便糾集宋衛聯軍困鄭,明言究鄭之過,實為殺一儆百,以此戒令諸侯拜崇齊言,而強其方伯之尊!聯軍當下緊逼鄭都新鄭,若得楚王先行伐沒鄭室,則功盛聯軍,挫齊室之尊,世人亦將另眼待君也!及後輕取洛邑王畿,脅王降詔,賦予楚王代王征伐之權,籍可行就方伯之言,則霸業可成矣!”

楚王熊貲不置可否,淺笑道:“大夫即就獻將此言,而遭鄭君驅逐罷!借我之力而御四方聯軍,大夫好計謀也!如此,大夫直言即可,勿需錯言旁騖,寡人自有決斷!”

大夫鄭詹拱手拜道:“楚王銳智也,一語道破鄭詹所想!然若聽之任之,則著齊室更進一步,此謂楚王所想耶?”

楚王熊貲連連大笑,贊日:“好個伶牙俐齒!寡人即便應行大夫之言,楚又以何名目伐鄭耶?”

大夫鄭詹隨笑禮言道:“楚王繆贊!鄭伯突自櫟侵鄭,復得君位而緩告於楚,是為不敬楚也,以此為由即可,齊之聯軍亦無能責楚也!”

楚王熊貲撐膝懇首,應言道:“也罷,弱齊強楚亦為我願,寡人遂著大夫之言,不日起兵北上,但願皆如大夫所料!”

大夫鄭詹躬身禮謝,不復與言。

楚王熊貲繼而與之就論天下大勢,不期大夫鄭詹對答如流,遂有將其留楚任職,奈何大夫鄭詹以使命未達執意出走,楚王熊貲只得將其禮送出境。

出得楚境,大夫鄭詹遂又駕車轉道望北,縱跨中原奔赴山戎屬地而去。

數日後,楚王熊貲應約如期舉事,三萬楚軍起從息出,令尹彭仲爽帥之,借道蔡許直逼鄭都新鄭。

而見楚軍逼近,齊宋衛聯軍不知起因,亦不敢輕舉妄動,隨令傍城落營以察敵情,三軍遂成掎角之勢對峙中原。

及至山戎疆界,聞之鄭人鄭詹來訪,且謂鄭室三公御戎聲躁漠北,狄戎部族莫不覬畏鄭氏之名,山戎單于阿布薩由是對其禮遇有加。

沒了中原富麗堂皇之大殿,卻多了一頂遊牧部族特色行帳,眾人帳中弄弦起舞飲酒食肉,歡歌笑語倒也其樂融融。

大夫鄭詹與山戎單于阿布薩聚會帳中,待得一曲舞罷,眾人薄飲微醺之時,山戎單于舉杯問日:“大夫何有閒暇入漠北一行耶?”

大夫鄭詹笑顏回道:“自然不是為賞漠北美景而來,乃是鄭詹為鄭所棄,窮途末路而投單于也!”

單于阿布薩接言道:“大夫笑言也,以大夫之才具謀略,無論寄往何處,皆為柱國之石,只是咱這漠北莽漢,留一漢人於營,恐有不妥!”

大夫鄭詹垂首嘆道:“也罷!即時如此,鄭詹亦不予單于為難,敢請單于賜予半里之地,容得鄭詹安身立命!”

單于阿布薩驚愕道:“僻居漠北,豈不委屈大夫也!”

大夫鄭詹昂首自語道:“得以苟活於世,鄭詹別無所求矣!吾之舊主姬突,行事兇橫冷厲,想必單于已有領受,而我當朝釁君,豈非更是死路一條?中原已無鄭詹立足之地,如得單于寬仁垂憐,賜地半里以安身,我必銜枚以報,授君臨幸中原之策!”

聞得此言,單于阿布薩隨言舉杯敬道:“如此便就領教大夫良謀也!漠北宏疆千里之地,締許大夫半里之地又有何妨?及後,大夫即為某之親族,生計什物必予大夫置辦周全,幹!”

大夫鄭詹取杯隨飲,進而獻言道:“昔時,北戎侵晉犯齊,為之鄭齊聯手相抗,致其功虧一簣,而今鄭齊反目,給予單于可乘之機,是為單于南顧中原之最佳時節!”

單于阿布薩滿面憂色,鬱言道:“大夫之言似有一定道理,然某窺測齊勢正盛無能輕下,藉此大夫何以教我耶?”

大夫鄭詹笑顏揮手道:“單于誤我之意也!鄭詹適教山戎南顧中原,然無說著使山戎南下伐齊,即便齊今伐鄭在外,然則齊室邦強民富,其領地地仍駐有精兵數萬,單于就是舉全族之力,亦難動其分毫!鄭詹呈諫單于南顧中原,乃為伐燕也!齊強難下,燕弱則可取,趁之齊室南下伐鄭,而無暇北顧之時,單于即可舉全族之兵突起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侵掠燕邑,彼時必可滿載而歸!”

聞其此說,單于阿布薩悅而取樽相敬道:“大夫高論,咱家受教!”言訖,當先一飲而盡。

見此,大夫鄭詹亦執杯於手,禮言回道:“落魄書生,適為求生呈奏,慚愧,慚愧!辟言陋見,不值一提!”說罷,隨之滿飲杯中酒。

言行合一,各取所需,兩人和顏悅色,推杯置盞開懷暢談,則見番漢和盟之像。

時隔數日,單于阿布薩親領萬數山戎精騎,襲掠燕地,燕軍孱弱不堪與敵,遂檄文四方求援。又因之齊燕相鄰,刻日之間,燕侯求援檄文,即握於齊公姜小白手中。

燕地陷落,齊則危矣,魯室環是在側,本邑駐軍又不敢輕動,眺望燕地連天烽火,齊公姜小白負臂緊攥檄文,拍案怒日:“山戎番賊,壞我好事也!”一語言畢,遂令召回圍鄭齊軍,北上助燕抗戎。

遠有楚軍虎視眈眈,近有鄭軍欲作死戰,而見齊室莫名退兵,為免自討無趣,宋衛兩邦大軍隨即不約而同,棄圍新鄭相繼退兵還朝。楚軍則見之漁翁之利即失,緊守鄭地已無必要,亦告退兵去矣!

鄭室社稷覆亡之危順勢得解,戰報傳至莫北山戎地界,大夫鄭詹登高南望,遙瞰新鄭自慰道:“臣之使命達成,鄭室社稷得存,臣無憾矣!只是自此再難侍立君側,謹祈宗邦明君邦安好!”說罷,轉身落寞而去,及後隱匿漠北,再無蹤跡。

山戎單于阿布薩則領得萬數悍騎,縱橫燕地如入無人之境,掠得燕民兩千餘,席捲大批物資,不待齊軍退還臨淄,即尊大夫鄭詹之言不與齊軍照面,旋即退兵撤回漠北,後為感激大夫鄭詹獻計之功,遂應言予地半里著其安身立命,不時前往詢言問策。

至此,鄭、齊、衛、宋、楚、燕、戎七邦曠世之爭,遂告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