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公背手走向河邊,望向對岸說道:“過河即是衛境,鄭衛素來不和,此舉定是衛人無疑!”

公子忽上前立於鄭公說道:“濟水乃回程必經之路,況過河即是衛境,父君萬金之軀,萬不可再遭險難!兒臣即刻返回石門,躬請齊公出兵相助,護送父君返鄭!”說罷,轉身欲走。

鄭公轉身申手拉住公子忽,領其邊走邊說道:“無妨,此事無虛勞煩他人,孤等棄水路轉道旱路,經魯、宋返鄭即可!”

見其如是說,公子忽亦不再堅持返齊借兵,經魯、宋而回,雖路途繞遠,但護得鄭公周全,再遠亦是值得。商議已定,各自翻身上馬,轉道魯境,拍馬揚塵而去!

幾人歡喜幾人憂,公子州籲得知濟水刺鄭已是惱怒不已,不期次日朝會,廟堂之上更遭大夫石臘彈劾,聞其言道:“臣得知公子州籲不顧邦交禮儀,無視衛室安危,私自僱傭死士刺殺鄭公姬寐生,此等害群之馬,君上當嚴厲懲處,以儆效尤!”

此事唯有石厚與己知曉,石臘何從得知?

未待其弄清緣由,石臘繼續奏道:“更有吾子石厚,不思忠君輔國,整日遊手好閒,偏好結交權貴,臣曾多次勸說無果,刺鄭一事,正是此子獻策,若不是此子酒後吐出實言,臣亦不得而知,今孽子鑄下大錯,是殺是剮,悉憑君上決斷!然子不教父之過,臣請納還官職,允臣告老還鄉!”說罷,脫去官帽拜伏在地!

及至此時,公子州籲方才明瞭,乃是石厚酒厚誤事,洩露刺鄭一事,然事以至此,多說無益,只得跪伏於地,央請君上從輕責罰。

衛公衛完觀見朝堂之勢,一時難以決斷。

一方為倚仗權臣,日遇事多有仰仗,一方為同根血脈,血濃於水安忍殺害。

一旁石厚察言觀色,見有機可乘,出而奏道:“刺鄭之事,確為微臣獻策,吾父於臣口中獲知片言隻語,以至君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臣與公子密行此事,實為衛室安危故!”

聽其說完,不等衛公開口,石臘轉過頭去大聲罵道:“庶子,錯則錯矣,安敢狡辯!”

衛公安撫道:“大夫稍安勿躁,且聽此子如何說法?”

,石厚見允,款款道來:“鄭衛數年來征戰不斷,據實而講,未得一次完勝鄭人,眼見鄭人逐步強勝,為扼制其鋒芒,臣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如若鄭君突然身亡,鄭人必將大亂,短期內將難與衛室抗衡!然臣與公子州籲亦知此事不甚光彩有違禮制,為避免鄭人事後尋仇,因此臣二人商議,將行刺之地選在濟水,此地乃屬齊境,假若刺殺得逞,鄭人亦只會怪罪於齊人頭上,與吾衛人無關!”

待其說完,石臘冷笑道:“如此說來,爾不但無罪,反而有功!”

石厚亦不示弱,反詰道:“是罪是功,君上自有判斷!”

父子二人各不相讓於廟堂之上爭執起來。衛公見如此下去不是辦法,當下按捺住兩人,宣道:“二位勿要再爭,好在鄭公安然脫難,功過相抵,此事就此翻過,既往不咎!”

公子州籲聞言,連連扣首謝恩,石厚亦不再言語,彎腰一禮而退,唯有石臘堅持辭官不受。

衛公衛完無奈,只得允其告老還鄉。

自此父子二人結下怨憤,此堂朝會不歡而散!

公子州籲有幸逃過一劫,是夜,擺下酒宴,邀石厚共飲,以謝石厚朝堂之上排除萬難為其辯駁。

酒過三巡,石厚始終愁眉不展,公子州籲見狀問道:“石子何事不快,以至如此悶悶不樂?該不是飯菜不合口味,吾叫下人換過便是!”

石厚亦不答話,端起案上酒樽,再飲得一杯,末了抬頭緊盯州籲面龐,反問一句:“公子可願為君?”

聽聞此言,公子州籲驚慌失措落箸於地,趕忙說道:“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言,石子切莫開此玩笑!”說罷,彎腰拾起落地竹筷擲於案面。

不等公子州籲回過神來,石厚探身上前,於公子州籲耳邊低聲再問一道:“吾有一策,可助公子為君,公子可願為君?”

公子州籲亦飲得一樽,說道:“眼下逍遙自在,為何偏要為君?”

石厚回身座位,回道:“公子以忘今日朝會之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勢?當今衛公性寬而無謀,唯依吾父定謀而動,今日朝會之上,吾父子反目成仇,父子之情蕩然無存,為刺鄭一事,吾與公子已成其眼中釘,終會被其拔掉,其時便是吾等死期!”

公子州籲低頭思慮一陣,繼而回道:“石子可有十成把握?若無不可行此冒險之舉,事敗吾等死無葬身之地也!”

石厚見其已然動心,便將心中謀劃一一道來:“公子無憂,吾已謀謀劃周全,依計行事保準萬無一失!”

公子州籲心動,貼身上前問道:“有何良策?速請道來!”

石厚亦俯身向前,靠近州籲低聲說道:“每逢春初,衛公定會前往城郊狩獵,公子可仿效刺鄭一事,買通死士扮做綠林賊匪,伏於半道,待其經過,出其不意,將其劫殺!繼而公子帥兵趕至擒殺‘賊匪’,扶靈而回,自立為君,大事成矣!”

聽罷,公子州籲冷笑道:“此事若成,石子功不可沒,大夫一職位非汝莫屬!”說罷,二人對飲一樽。

因有前車之籤,恐酒後洩密,未敢多喝,商定完期間細節,二人各自散去,依計行事。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可憐衛公衛完此際毫無察覺,全然不知身處險境死期將至。

日間方饒其罪責,不期夜間此子便尋計欲置已於死地。

人間親情比紙薄,君臣倫理不復存,可悲,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