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仲逐條道來:“其利有三,齊處東海之濱,久離王室,難以再現當年太公領政雄風,王室地位日見衰微,諸侯亦會輕眼觀齊。然鄭室毗鄰王地,日可策馬抵達洛邑王畿,且吾君現為王室公卿,位及司徒。若齊盟於鄭,則可與鄭同享殊榮,諸侯亦會重崇齊公!其二,鄭齊若為盟邦,可通商道,齊鄭可互換盈餘物資,互惠共贏,若得之利,齊公自明。其三,現下諸侯相互攻伐,且齊處東海,時有東夷蠻族入侵,兵爭之時,如若鄭室襄助,想必齊公定會壓力頓減,更能得心應手,其戰略目標更易實現!有此三利,不知齊公以為吾室可否與盟?”

齊公依舊面帶笑容,款款道來:“利在眼前,不知憂從何來?勞請來使言明,以開孤心毛塞!”說罷,申手虛請一回。

祭仲有備而來,齊殿對話,在心已中演練千回,早知有此一問,不緊不慢緊跟齊侯話音回道:“其憂亦有三,世人常說東齊西晉,其一便是強晉,自擒殺假王,得天子寵信,獲代王征伐大權,此後,晉相即吞併周邊若小諸侯,加以治理得當,室力大增,眼看即要取齊代之,中原獨強,想必齊公亦不想觀得此種局面!其二便是北燕中山乘亂入侵,每逢齊後空虛,北燕中山便趁虛而入,北境不平,齊入中原,舉步維艱!此事齊公深有感觸,無虛臣下細言。其三,南境衛宋蔡三家,戰火不斷,時常燒至齊境,現下衛欲聯魯宋,三家合一,何亦於另一強晉,彼時,齊欲破繭,三面圍定,即便是齊公所領東方強齊,亦怕是難以招架!”齊公姜祿甫笑言不改,語速平緩言道:“來使如此危言聳聽,孤只需一道語令,便可叫爾身首異處!”祭仲府身一拜說道:“臣請君上速下詔令,齊室不保,鄭室獨木難支,生不能輔室,何如捨身報室?”

齊公起身雙掌輕拍說道:“鄭使智慧忠勇,孤甚是欽佩,鄭公得一良臣也,孤即日便撰寫室書,詔告臣民,以成齊鄭盟約!”

使命以達,祭仲心中巨石落地,當即雙膝一軟,倒地昏睡過去。

齊公姜祿甫連忙命人將其抬入後府救治。

一連數日,祭仲臥床不起,時常乾咳溢血,齊公姜祿甫擔心其時日無多,命齊宮衛隊將其護送回室,以全其君臣相見最後一面。

齊室衛隊剛入鄭室南境,鄭大夫祭仲便與世長辭。

齊人信差快馬先行一步抵達新鄭,報與與鄭公姬寐生知曉。

得知噩耗,鄭公姬寐生癱坐君位之上,眼紅含淚,良久無話。

約過一刻之後,鄭公手扶椅耳慢慢立起身軀,頒下君令:“即日起全城舉孝,百官與孤出城百里相迎!”

出得城郊,鄭公引領群臣望東而跪,風起沙飛,埃落衣衫,空曠原野哎聲陣陣,一口上好欗木棺槨擺放於佇列前端待。

齊室衛隊停下馬車,斧鉞為擔,鉤叉為架,十人為伍合力抬出祭仲遺體。

一聲號起,十人齊兵平肩抬起祭仲遺體,走向鄭公迎柩佇列。

守侯在側之鄭室甲士上前接手,將其平穩放入棺木之中。

齊室什長走向鄭公,半跪於地,將齊鄭盟約高舉過頂。

鄭公一把拿過,起身走向靈柩,推開起首鄭兵,一聲號起,與其餘甲士合力抬起棺木,起步走向新鄭城門。

臣民百姓讓位兩側,齊聲低唱《羔裘》,悲傷之情溢於言表: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彼其之子,捨命不渝。羔裘豹飾,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彥兮。

是年九月,衛室從中調和,石蠟出使宋魯,終使二室盟於宿城。

秋後冬初,三室聯兵攻鄭,先後拿下鄭室共城、延津二城,直逼京城。

為首大將便是衛大夫石蠟,此時已帥部抵達虎牢關外,紮營城下。

虎牢有失,京城將無險可守,聯軍便可直取京城。

邦室危急之時,新鄭廟堂之上,鄭公姬寐生問計群臣,尋求禦敵之策。

失地受辱,群臣紛紛進言,均求拜將出徵,破敵洗恥。

然鄭公聽後,一一駁回,未採納一言,正當一籌莫展之時,一人出列奏道:“正面交戰,勝負難分,為防漁翁得利,此役不可力敵,只可智取!”

滿堂求戰之聲,能保持如此清醒頭腦者,必是大才。

鄭公姬寐生聞言竊喜,細觀之下,原是大夫祭仲之子祭足,現為鄭室司空,職掌邦室糧餉。

鄭公姬寐生問道:“如此說來,卿已有退兵良策?”

祭足回道:“萬不敢說是良策,微臣拙見,以共君上參佐,此次衛宋魯聯合攻鄭,對外稱說五萬勁旅!實力雖有浮誇,然亦不可小視。微臣暗地探得此次三室聯軍衛室乃是盟主,派出戰車五百乘,甲士達一萬五千餘人,宋魯二室雖為盟眾,各出戰車三百乘,甲士亦達萬人之眾。分為左、中、右三軍紮營虎牢關外,衛大夫石蠟坐領中軍。大軍壓境,微臣以為當從長計議,不可與之硬碰,智取方為上策!”

待其說完,大夫穎考叔出列駁道:“虎牢關形勝地險,易守難攻,區區三萬烏合之眾,何足道哉?臣請兵車五百,甲士萬人,定叫賊兵魂歸故里,無功而返!犬子莫如父,漲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說罷,輕眼觀向祭足,退歸佇列。

鄭公高坐君位,面對穎考叔進言,不置可否,轉眼望向祭足,祭足朝向穎考叔拱手一禮,從容言道:“老將軍忠勇,人盡皆知,堪稱鄭室典範!然邦室所需者,為其穩步求生,不可逞一己熱血置邦室生存大計而不顧!”

待其說完,鄭公接言問道:“如此,卿可有退敵之計?”

祭足見問,拱手回道:“簡單言之,八字便可退敵,即為離間分化,逐個擊破!”

滿堂凝神,聽其所言,頓了頓,祭足起身接著說道:“三室聯軍,初觀力強難以擊破,實則各有所思,並非鐵板一塊。將其分化離間,便可不費一兵一卒便可力退敵兵。魯與鄭向來無仇,黃地之爭,室力大損,新君即位,君權未立,實非兵爭之時,此次出兵亦只是迫於衛宋壓力不得以而為之,君上只需上言天子,請求周王從調和即可,萬餘魯軍便可自退。宋鄭交界,多有邊境領地之爭,說和恐不能行,然宋側後邾人與鄭交好,君上可書信一封,請其側後出擊,佯攻宋境,後方有難,宋必退兵回境,以平後亂。此時僅剩衛兵一方,吾等處理便可得心應手,進可敗敵,退可禦敵!兩軍交戰必有損傷,為防黃雀在側,吾等只需堅守虎牢關,聯兵破裂,糧草不濟,時日一長,衛軍便會不戰自潰!”

鄭公聽完拍案而起說道:“此策方為上策,諸卿依計行事不得有誤!真乃虎父無犬子,難得鄭得大才,著祭足承父爵領父職,為鄭室大計,望其多進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