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泓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忽地喝道:“來人,擊步鼓!”校武場邊上,就有鼓架,上置大鼓。

步鼓,就是士兵列陣而行時,聽從鼓號而進的一種有節奏的鼓聲。

它控制著士兵接敵的速度,可以讓士兵儘可能地節省體力,保持陣形。

潘弘嶽的一名侍衛立即大步走過去,拿起鼓槌,有節奏地敲起了步鼓。

潘泓嶽拔刀在手,原本有些搖晃的身形忽然挺直,原本有些迷離的眼神兒忽然清明起來。

他提著刀,一步、一步,向著校武場上走了過去。

走到第十步,他已隨著鼓聲走到校場中間,突地雙手握刀,凌厲地一劈。

刀風隨之霍霍而起,彷彿在他面前,有一個無形的敵人,正在與他殊死搏鬥。

潘泓嶽的刀法非常簡單,絕無繽紛飄逸的招,就是簡簡單單的直劈、斜砍、橫削、拖刀……

可每一刀都頗見功力,絕非拳繡腿。

隨著他一刀一刀地砍出去,就似一個正在沙場上的老兵,騎著疲態盡顯的老馬,披著殘破的戰甲,握著滿是豁口的長刀,徵袍盡血,猶在死戰。

“大將既受命,總專征之柄,犒師於野,畢而下令焉,不從令者必殺之。”

潘泓嶽一刀刀地劈砍著,猶如出柙猛虎,正在萬馬千軍中吶喊嘶吼著搏命。

“聞鼓不進,殺!聞金不止,殺!旗舉不起,殺!旗低不伏,殺!”

隨著他的一聲聲吶喊,那口刀彷彿也帶上了無窮的殺氣,偌大一個校場,雖只一人月下舞刀,卻生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奪人首級,以為己功,殺!奸舌利嘴,鬥是攢非,殺!夜傳刁斗,怠而不振,殺!”

楊沅的身影,陡然從高處落下,就落在校場邊上。

潘泓嶽的幾名親兵立即拔刀衝了上去。

“退下!”

潘泓嶽厲聲大喝,幾名親兵動作猛地一停,緩緩退開。

潘泓嶽看清是楊沅,不禁咧嘴一笑:“楊大夫。”

楊沅的耳目比潘泓嶽更加聰辨,他已經聽到四城傳來的吶喊嘶殺聲,便知城中起了極大變化。

但,既然是夜中大軍行動,他趕去也左右不了什麼,倒不如先行趕來太尉府。

楊政雖然被殺了,可楊福和楊祿尚生死不知,如果還活著,或可施以援手。

不料,等他掠到校場,卻見一人月下舞刀。

而此人,竟是殺了楊太尉,佔據了太尉府的潘泓嶽。

興元府駐紮御前中軍步軍第一將統制,潘泓嶽。

城中異變,這位叛軍領袖,為何毫無舉措,反在月下舞刀?

難道,是因為他還沒有聽見?

一個疑竇,陡然爬上了楊沅的心頭。

“楊大夫!”

潘泓嶽繼續笑,向楊沅挑了挑大拇指:“楊大夫,你文才,是這個,武功,也是這個。

潘某一都精兵,留不下你一人,了不起。”

楊沅沒有說話,換成昨天,他可能還會比較自矜。

但是,剛剛遇見一個比他還厲害的小尼姑,楊大夫覺得自己有點當不起這句“了不起”了。

潘泓嶽把刀一橫,道:“潘某習的是軍中刀法,專為殺人,楊大夫可敢一戰?”

說罷,不待楊沅作答,潘泓嶽便仰天打個哈哈,一個箭步,縱身撲來,雙手握刀,刀劈華山,陡然劈下。

楊沅不是山,而是一縷風。

他的刀法本來就漸趨飄逸,如今左肋受傷,單手持刀,走的更是輕靈飄逸的路子,怎肯與他硬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