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丁這位司業,在國子監裡就相當於“教導主任”這麼個職務,同他以前的臨安府通判的權力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的,不過日子久了,便也安之若素了。

雖然他是因為楊沅而離開了臨安府,但是一番接觸下來,對楊沅倒也沒有什麼惡感,兩人反而交情不錯。

今天楊沅請晏司業吃酒,為的就是把“張宓該不該死,能不能判死”這個話題,引入到“不殺士大夫”這個主題上。

這個話題,由士大夫的預備軍,太學生還有國子監生們提出來,最合適不過。

雖然他們就是未來計程車大夫,可少年人的理想感、道德感更純粹,沒有人認為自己學業有成,入仕作官之後,是奔著做一個贓官貪官去的。

他們尤其地痛恨敗壞了士大夫群體、敗壞了官僚群體的那些貪官汙吏。

不過,楊沅在國子監除了晏丁,沒有別的人脈。

所以,他只能藉助晏丁的幫助,引導國子監監生們主動介入。

對於晏丁這樣一個在臨安府通判位置上,就尸位素餐、懶政怠為的庸官,你和他談正義談公道談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談改革弊政利國利民,那無異於對牛彈琴。

所以,楊沅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用這樣的辦法去說服他。

什麼東西都是有價格的,只要你能拿得出叫人動心的籌碼。

楊沅當然是有籌碼的,對一個仕途無望,數著日子等致仕養老的庸官來說,他最需要什麼,楊沅恰好就有什麼。

所以,這頓酒兩個人喝的很開心。

第二天,楊沅就給到了晏丁他想要的一切,晏丁馬上就利用他國子監司業的身份,技巧地引導起國子監的學生來。

學生們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事,對於張宓一案,他們也都聽說過。

但是他們原本也沒有想及那麼深的根源問題,而是把論點集中在了張宓這一個例、這一個人身上。

晏丁只是在每月小考的時候,把這個月小考的試論題考題,和張宓殺人藏屍案聯絡了起來,並且在題目中提到,試論此案令三法司爭執的根本原因與“不殺士大夫”的傳統理念之間的聯絡。

小考結束了,但是這個話題才剛剛開始,它就像決了堤的洪水,成了整個國子監爭論熱議的焦點。

在楊沅款待晏寧的時候,王大少和樊舉人也宴請了曾響應楊沅,為岳飛鳴冤的太學學生程宏圖、宋芑。

作為學長,王大少請這兩位一腔熱血、滿心正義的學弟喝了頓酒,席間只一番議論,程宏圖和宋芑就成了兩個火種。

隨著他們的歸去,“不論何種情形,都寬赦不殺士大夫”的利與弊,就成了太學的議論焦點。

張宓倒下了,那座無形的誡石碑,現在馱到了他的背上,能否隨之倒下,就和張宓個人的生死,密切地聯絡了起來。

這時,樞密院勘印房也有動作了。

勘印房主事徐洪誠把一批油墨悄無聲息地運出了樞密院,早就在盯著他和寇黑衣的劉商秋,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這個訊息。

劉商秋馬上親自跟了上去。

一共十四桶油墨,在臨安城中兜兜轉轉的,奔了“李巧兒書坊”。

李巧兒書坊負責“臨安小報”的印刷,李巧兒是蘇喬蘇主編的合夥人。

李巧兒書坊圖便宜,勘印房這種閒衙門想搞創收,所以兩邊合作,一個調製印刷油墨,一個購買印刷油墨,合情合理。

近來“臨安小報”的銷量暴增,油墨用量增加,也屬尋常。

每一個環節,看起來都沒有問題。

但是,當天晚上,就有六桶油墨運出了“李巧兒書坊”。

老苟叔的人馬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