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口鍋全扣在王安石頭上固然不公平,但是把它完全扣在任何一個人包括皇帝身上都不合適。

國家的衰敗,有著太多方面的原因。

王安石被扣上這口鍋,一方面是因為臣子不能詆譭君父,只能另找一個重量級人物背鍋。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王安石變法這本經確實被念歪了。

變法的整體方向是好的,但它也不是完美的,弊端確實存在。

大宋之後的衰敗,確實有著變法的一些內容久而成弊造成的一部分原因。

尤其是在用人上。

王安石變法遇到的阻力太大,為了能夠推行新政,他只能採取“任人唯親”的辦法。

你支援新政,我就用你,至於你是真的認可新政還是政治投機,他顧不上了。

臺諫系統就是那個時候被他變成操之於個人之手的政治武器的。

他活著的時候,以他一心為公的節操和強大的掌控力,種種弊端還不明顯。

可是在他死後,那些投機者就把它變成了黨爭的工具、謀奪個人私利的武器。

時人評價:“蔡京以繼述神宗為名,實挾王安石以圖身利”,“今日之禍,實安石有以啟之”。

在不能批評君父的前提下,宋人的反思也只能到這兒了。

楊沅不可能去違背這個蓋棺論定的東西,那就太腦殘了。

所以他只能按照官方說法,把宋國失去中原歸結為奸臣誤國。

同時,他現在是大宋的和談使者,不能背叛談判宗旨,大力宣揚反攻、收復。

他又是一貫主戰的,便做了一個假設:“若金國今後多幾個如你孔將軍一般人物,楊某又何憚於做我大宋的粘罕、兀朮呢?”

這就是把孔彥舟罵為誤國六賊一般的人物了。

既然我大宋是因為六賊誤國才使中原淪陷。

那麼來日若是你金國奸臣當道,我大宋為什麼不可以收復中原、光復故土?

如果我大宋那麼做不合法理,你金國如今佔據中原就不合法理。

況且,我只是做了一個假設。

假設的前提是“如果你們金國出現一堆的奸臣禍國殃民,導致國家衰敗”。

誰要是揪住這一點做文章,你猜完顏亮會不會不高興呢?

金國正當權的那些朝廷重臣會不會不自在呢?

六個名額呢,請君對號入座!

孔彥舟也不傻,並不接這個話題,只是冷笑道:“楊沅,你果然野心勃勃,覬覦我大金天下,當誅!”

“孔將軍,你言重了!”隨著一道不屑的聲音,完顏大睿大步走了進來。

“天道無常,有德者居之。如果我大金國如那宋室徽、欽二宗一般昏庸無能,就算宋國不來取,西夏又豈會放過?西夏肯放過,說不定就會冒出一個東夏北夏。”

完顏大睿看向一旁的孔拯,問道:“衍聖公,你說本王說的對不對?”

孔拯訕訕而笑,不敢作答。

他現在和遷到山東的完顏大睿、完顏驢蹄走的很近。

可是孔彥舟這個皇帝近臣他也不想得罪,只好打個馬虎眼了。

完顏驢蹄緊跟著走了進來,懶洋洋地笑道:“再說了,楊學士這番話對粘罕(完顏宗翰)、兀朮(完顏宗弼)兩位戰功赫赫的大金功臣推崇備至,這是我金人的榮耀,楊學士何罪之有?”

粘罕和兀朮都是完顏亮篡位稱帝之前就已經死掉的人。

其中像粘罕,更是被金熙宗逼死的。

完顏亮殺金熙宗自立稱帝后,為了展現金熙宗倒行逆施,該殺,還對粘罕大加褒獎。

楊沅舉的這兩個金國人物,不但不犯完顏亮的忌諱,而且確實是金人此時仍然樹立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