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又想起之前去藥閣偷解藥,他試探她情絲蠱的事情。她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和行為,想隨便編個用處,但戒尺這種東西,還真編不出什麼太合理的用途,更何況謝承謹是個聰明人,倘若他察覺到不對,還會咄咄逼人。

謝延玉對他那副咄咄逼人的姿態都有點應激了,光是想想他壓迫感十足的樣子就開始煩躁,

她思忖片刻,乾脆倒打一耙:

“兄長以為我要它做什麼?

“雖然我剛才未曾對兄長撒謊,但我的行為不妥,讓兄長誤會我撒謊了。要這戒尺當然是放在身邊提醒自己,以後不能對兄長撒謊,也不能做出奇怪的行為讓兄長誤會,以免哪天誤會大了,就不是被打手板,而是被打板子了。”

她說這話時低眉順眼,語氣溫和,好像當真在反省自己、感謝他,

但謝承謹清楚地感知到她在陰陽怪氣,

只不過剛才明晃晃的尖刺收了回去,現在又在用那種不明顯的軟刺反反覆覆刺他。

他掃了她一眼。

她身上的反骨與鋒銳,在夢境裡顯得模糊虛浮,但在這時候好像終於具象化,收攏進眼前她溫冷蒼白的眉眼。

興許是看她偽裝得實在太好,溫順得就好像剛才根本沒明著露出尖銳的那面一樣,

他心裡升起一點淡淡的不適,明知故問:“真這麼想?”

“是啊,”謝延玉扯唇,聲音輕飄飄的:

“我也知曉我不該這樣想,畢竟按常理來說,兄長知曉誤會了我,不該轉罰為賞,而應該向我道歉,兄長原本準備打我手板,為表歉意,怎麼說都應該讓我打您兩下。但我身份低微,和兄長雲泥之別,能討個賞長個教訓已不錯了。”

還在陰陽怪氣。

謝承謹聽出來了,

她還憋著一口氣在,其實心裡也想打他兩下。

若換作長輩要教育他倒也還好,但謝延玉身份比他低太多,不管誰錯,她想著打回來就已經很大不敬了,

謝承謹情緒一向淡薄剋制,倒不會因為這話生氣,但他一向按規矩辦事,

尊卑也是一種規矩。

他不會因為聽出她在陰陽怪氣想對他不敬而處置她,但也不應該放下身份,真讓她打兩下出氣。這種無聊的閒話,聽聽即可。

然而——

或許他今天情緒太異樣,

他注視她半晌,然後伸出手,在她面前攤開手掌。

“你若想打,打吧。”

*

謝承謹的手很好看,修長如竹,富有力量感,

然而攤開手掌,能看見他掌心疤痕錯落,這些傷痕將他的掌紋都覆蓋住,新舊都有,但大部分看起來都是陳年舊傷。

謝承謹並非生來就情緒淡薄,

他會剋制情緒,是因為他不能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他曾中過一味毒,這毒在體內多年無法拔除,成了病根,平時若情緒波動太大,心緒不穩,就會牽出毒素,讓他受噬心之痛,痛不欲生,後來他學會抑制情緒,甚至能敏感地捕捉到自己的所有情緒,若有波動就用劍劃破掌心,用痛意分散。

他袖中常年放著一把軟劍不離身,劍尖稍出半寸,就能劃破掌心。

就這樣,

不管好的情緒壞的情緒到最後都成了掌心劍傷,

他逐漸沒了情緒,也分不清情緒的好壞,只要嚐到掌中痛意,就會本能剋制。

興許是今天異樣的情緒太多,他才攤開掌心,默許她打他手板。

這些情緒不知所起,波動不大,只是死水微瀾,離能牽動他體內毒素的程度還差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