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哪裡想到她心裡還存了一個死志呢?

紅豆說:“姑娘心裡疑惑禹公子講的話是真, 和我商量要怎麼辦,我們都覺得不論真假,先不能叫蔣家知道, 最好是直接問禹公子。可是禹公子被抓去了, 姑娘等不及放他出來, 況且萬一他記恨姑娘,再不來, 我們哪裡去找他?

“本來正是著急的時候, 偏王爺絕對不準我和姑娘靠近衙門, 幸好那條街上常來賣花的有母子兩個, 那小哥兒挺機靈,姑娘可憐他們孤兒寡母, 總是找他買東西跑腿, 讓他能落幾個錢。姑娘就叫我把他喊進屋子,說要買花, 便悄悄使他往大理寺衙門去一趟,探探禹公子入獄沒有,家住在哪兒, 家裡有誰去看他。

“小哥回來說禹公子已被關在牢裡, 家中只有一位親人, 是他的姑母。姑娘一聽這話又對上了, 忙又讓小哥轉告禹大娘,要她萬萬不可找過來, 姑娘會設法去見她。”

紅豆忽然止住, 大大喘了一口氣。柳樂看她身上微微打著顫, 自己不禁也顫抖起來:丁冒說過,瑤枝和禹大娘見過面, 相認了,之後不久,兩人一個投水,一個自縊,失散多年的母女就這樣只能在黃泉相會了。

紅豆向柳樂望了一眼:“後面的事王妃都知道?姑娘和禹大娘……”

“她們母女這麼多年才見了面……本不當死。”

“要不怎麼說姑娘命苦。”紅豆說著哭出了聲,擦擦淚,又望柳樂,“那麼王妃是有意弄明白姑娘死去的緣由?”

“我一定。”柳,“——你告訴我,瑤枝姑娘怎樣和禹大娘見面的?”

紅豆說:“姑娘和燕王爺相識之初,養成了個不愛悶在家的習慣,起先是去那‘景公子’的宅院,後來,王爺為蔣家置了宅子,自己過來會姑娘,不用姑娘跑了,姑娘對他說,還是寧可能出門轉轉。王爺便給她置了馬車,又派兩個人護衛,姑娘隔一兩日就乘車出行,她喜歡找個僻靜地方,或坐坐,或是我扶著她走走。

“之前,我們在莫愁湖邊找見個地方,在那兒沒什麼人,周圍又有樹叢遮擋,遠處也瞧不見。姑娘一向不喜歡護衛跟著我們——她看不見,卻能感覺出來。為這個,她跟王爺說過幾次,王爺便吩咐周圍人少時,護衛可以離遠些。姑娘一聽見禹公子家離莫愁湖不遠,便問我莫愁湖那處護衛能不能看見,我告訴她看不見,姑娘就想約禹大娘在那兒見面。

“姑娘和我頭天先去了一趟探探路,然後,在禹公子被抓第三日下午,姑娘透過賣花的小哥約禹大娘在湖邊見面。

“我給禹大娘畫了張圖,她一下子就找到了。那天,我和姑娘過去時,她已經在那兒候著了。禹大娘一見姑娘就沖上來掀她衣袖看,看了就抱住姑娘哭,口裡說:‘蓮兒啊。’我勸她聲音小一些,就走開去給她們了哨。姑娘和禹大娘沒呆多久,不一會兒,她喊我,我就去扶她走。我又回頭望了一眼,那禹大娘哭得站也站不住的樣子,怪可憐的。

“路上我們都一聲不響,回到家,我關好屋子門,姑娘就撲過來哭著說:‘我做了一件大錯事。’

“我說:‘還不至於沒法挽回,別急,咱們從頭說。她準是你的——親娘?’我雖這樣問,其實心裡頭確認了大半。不單禹大娘的傷心勁不像作假,看她的樣貌,姑娘依稀是有些她的影子。

“姑娘說:‘她是我娘。她一抱住我,我就全想起來了——以前她抱過我!她——我娘說我姓楚,原本叫做楚蓮,說我爹一直在找我,他三年前沒了。要不是有我表哥,就只剩我娘一個。我卻把表哥送進了牢裡!’

“姑娘在那兒又是難過,又是自責。我說:‘還有辦法,事情又不是真的,放他出來也容易。你沒全告訴你娘吧,殿下的事可不能讓她曉得。’

“姑娘搖頭說:‘我沒告訴她。我跟她說我七歲時來了蔣家,他家裡待我是當作閨女一般。我這個養父常往大官老爺府上去彈琴,與那些大人們相熟,他很嚴厲,因為我有了身孕,他錯把表哥當成了害我之人,因此抓了表哥去報官。我娘也不問是誰,只摟著我說:“不怪你,不怪你。”她又說:“你放心,不讓你為難,什麼都不用你管。我去告訴你表哥,讓他在堂上先別說認你的事,免得蔣家老爺著慌。等這官司了結了,我們再接你回家。”’

“我就問:‘你娘知道官司要如何了結嗎?’

“姑娘說:‘我覺得她的意思好像是要……要我表哥攬下來,讓表哥答應娶我,這樣老爺就不會告了。’

“我就急了,說:‘那樣不行啊,她不知道咱們是故意打這官司。——怪了,他們怎麼不知道,那禹公子怎麼會來的?’

“姑娘又哭起來:‘剛才我心裡亂糟糟的,難受死了,我娘也是一時哭一時笑,我怕被侍衛發覺,就沒多問。反正我娘他們只是找我,別的什麼都不曉得。——你別說了,讓我安靜想想,過兩天我要再見我娘一次。’

“隔了兩日後,第三天上,姑娘又見了一次禹大娘。在這兩三天,我們打聽到案子還沒開堂審理,禹公子依舊被關著。王爺也沒來看過姑娘,我們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幹煎熬。

“這第二回見面,還是在莫愁湖邊老地方,禹大娘等著姑娘。她們還是沒說多久,不到一盞茶工夫,不過姑娘把要問的都問明白了:禹公子是從一個人牙子口裡得的信兒,——因為他們找了姑娘好久,前頭認錯過幾十回,所以這次本也沒敢盼望,禹公子不過去瞧一趟就罷了,誰知竟真是姑娘。後來禹大娘是想來蔣家詢問,幸虧先得了姑娘的信,就沒來。她又要去找那人牙子,卻也找不見了。’

“我說:‘真是奇了大怪,那人牙子又是哪裡得的信兒,不可能是殿下放出去的吧?’

“我和姑娘都沒想明白,我就對姑娘說:‘幹嗎不問問殿下?姑娘找到了親人,殿下肯定也高興,趕緊給衙門打聲招呼,把禹公子放出來。六殿下那頭再想別的法兒好了。’

“誰知姑娘聽了卻冷笑說:‘告訴他?他不會拿我娘和表哥當自己人,只會當他們是騙子。就算查實他們不是騙人,殿下連自己的手足之情尚且不顧,又怎麼會顧念我剛剛才認的表哥?我身邊最多有一個你,他再容不得有別人。要是殿下知道禹公子是我表哥,要是他知道我娘有那想法,不定會怎樣——我怕反給他們招來殺身之禍。’姑娘怕得哆嗦了一下,抓住我說,‘不能讓殿下知道,你發誓,不要把這事吐露給別人!’

“我聽姑娘鄭重,也給嚇住了。我一想姑娘擔心不是沒道理:那禹公子樣貌確和姑娘般配,又是姑娘親娘做主,王爺知道了,可不是要打翻醋壇子?再說,姑娘就這一次要我發誓,我發了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