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察覺心丟了,身子便再也給不出去了。

溫颯寒拎著高腳杯喝下了所有的紅酒,他來回在屋內走動,似乎覺得救護車來的太慢,他猛的將酒杯向著梵音惱怒的砸去,酒杯擦著梵音的臉麵而過,砸在了她身後的牆壁上,碎了一床。

溫颯寒譏諷冷冽的說,“是我高估你了。”

他大步向梵音走去,將她包裹在被子裡,從床上抱了起來,快步出了房間,這房子隔音效果極好,為了不驚醒音媽,他步子又急又快,轉眼間便出了別墅,將梵音放進了地下車庫的車裡。

梵音癱軟的靠在車裡,多麼相似的一幕,上次是顧名城,這次是溫颯寒,梵音覺得老天爺一定在跟她開玩笑,虐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兩個男人多愛她,很多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溫颯寒一邊開車一邊冷聲,“要不是對你的身體還有幾分興趣,就憑你意外懷孕這一條,就已經有足夠的理由廢了你!”

梵音無聲無息的渾噩,可是溫颯寒說的話,她卻是聽得到的,擅自懷上金主的孩子,是小姐圈兒甚至是情婦圈兒裡的兵家大忌,男人都特忌諱情婦懷孕逼宮,用孩子威脅男人離婚。

雖然溫颯寒沒有結婚,但是他有未婚妻。

梵音全程都很清醒,溫颯寒並沒有送她去公立醫院,而是將她送去了他一個朋友那裡,踏進門的第一句話,是給她做產前親子鑒定。

梵音心驚了一下,不是直接拿掉孩子嗎,為什麼要做親子鑒定,是不是他的骨肉,又有什麼關係,梵音情急之下,拚盡力氣說,“孩子我一定不會留,墮胎的日子已經預約了,你不用急著求證我的話真實性,我沒有算計你的膽兒!”

溫颯寒眯了眯眼,“如果不是我的,你怎麼墮都無所謂。但是,如果是我的種,隻有我有權力決定要與不要,你在沒有徵求我同意的情況下,擅自決定它的去留,頌梵音,你把我擺在什麼位置?是嫌棄我,還是嫌棄我的骨肉?”

他冷笑一聲,“你沒有權力替我做任何決定,沒錯,我不會要它,但是至於什麼時候拿掉它,是我說了算。”

梵音被溫颯寒的友人抱進了實驗室,她驚恐的看著溫颯寒,關鍵時候,這個男人又在賭什麼氣!如果證實孩子是他的,他便要遷怒於她的擅作主張,瞞著他定義了腹中孩子的生死,在溫颯寒看來,他必須執掌殺伐大權,成之毀之,愛之滅之,哪怕是他不想要的孩子,生死也隻能他來定奪。

這種時候了,他居然斤斤計較這種事情,這男人精神是不是有問題!

梵音暗自沉下一口氣,全程不再說一句話,這是私家別墅,客廳寬敞明亮,傢俱很少,到處都是醫療器具和化學器具,那友人看見溫颯寒抱著女人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訝異,但是並沒有多說什麼,接過梵音便進了地下室。

男性友人很快換了白大褂。

地下室儼然成為了私家醫院,什麼醫療器具都有,連手術臺都有。

這是黑市醫生嗎?為什麼送她來這裡,她有些驚慌失措,溫颯寒該不會一怒之下,要弄死她,再把她的身體零件給賣了吧!很快她便否定了這種荒謬的猜測,溫颯寒不缺這點錢。

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看她嚇白了臉,笑說,“我是颯寒的朋友,叫薛冗,是名黑市醫生,他送你來我這裡,可能是我離他住的地方近,所以你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

梵音驚恐地看著他,果然是黑市!這男人雙眸狹長溫和,莫名的給人安定感,可是黑市兩個字一出口,她就沒了主張,努力想要保持清醒,卻終究抵不過意識的模糊麻木。

整個過程,她一直處於半夢半醒之間,目光落在男子溫和的眉眼處,他戴著口罩,全程很專注,梵音能感受到身體劇烈的疼痛了一下,緊接著陣痛有所減緩,她想,孩子許是被拿掉了吧。

意識是在這個時候抽離的,隱約聽見有腳步聲走進來,溫颯寒的聲音傳來,他似乎在跟那個男人說話,沒多久有女人的聲音響起。

腦海深處霧濛濛,忽然就回憶起小時候爸爸牽著她的手去鎮上買糖人吃的畫麵,記憶裡他總是笑的歡暢,讓她騎在肩頭,帶她去看大戲,走街串巷,教她下河捉魚,他說,“咱們音音真聰明,爸爸教一遍就會了。”

他說,“我的寶貝音兒啊,爸爸去給你掙錢回來,給我寶貝女兒買新衣服,買糖糖,買花鍵,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給我寶貝女兒買回來。”

這些笑顏如花的光影畫麵從記憶深處湧來,漂浮著粉紅色棉花糖的香甜,最後的最後,爸爸不僅沒有掙到錢,反而被人設下了圈套,欠下一大筆賭博的債務,利滾利無力還清,爸爸不堪重負自殺。

他走前一句話也沒留,就那麼吊在了臥室的房樑上。

幼小的梵音推開房門的時候,呆站了很久,媽媽從外麵衝進來尖叫一聲,捂住了她的眼睛。

那是她第一次明白什麼叫生離死別,一把黃土,陰陽兩隔。

就像是她此時此刻,清晰的體會到了骨肉分離的那種血肉模糊的痛楚,鮮血淋漓的從體內撕扯出來,連同她的愛恨,伴著揮之不去的無助孤獨感,潑灑浸染了她整個少女時期的記憶。

那些叔叔們油膩的笑容,他們不安分的手總是遊走在她的身上,似乎從爸爸走後,她和媽媽便踏上了逃債的路途,她也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乞討過,跟媽媽擺過地攤兒,睡過石橋下,住過漏水的地下室,也被追債的追上過。

她還記得有討債的叔叔將她抱在懷裡,大手伸進了她的衣服內,不能碰的,能碰的,都被碰過了,後來,是媽媽拚死衝了進來,將她推了出去,關上了門。

那時候她還很小,八歲的樣子,站在窗戶前目睹了屋內發生的一切。

無助的種子便在那時埋在了心頭,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助感滲透了她整個青春,誰來幫幫她,誰來救救她媽媽,誰能把她從這該死的泥沼中拉出來,誰能幫她撕裂這暗無天日的黑夜滲透一縷黎明的曙光。

沒有人。

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王子,亦沒有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