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颯寒還有一個非人的嗜好,那便是能清晰的分辨綠茶婊和心機婊,白蓮花和聖母婊,偶爾逢場作戲,時常虐婊虐渣。

隻看心情。

這真是一個因病而變得惡劣的男人。

他怕是忘了現在是關鍵時期吧,這麼敏感的逃犯難道隨便什麼人都能來看護?雖然心裡這麼想,薛冗口頭上還是應了,他從不與溫颯寒起爭執,因為從來都不會贏,溫颯寒是個不肯吃虧的人,哪怕聊天也要聊個贏的那種,如果讓溫颯寒輸一次,估計他會變著法子折騰薛冗。

薛冗看了眼病床上的梵音,暗暗歎了口氣,難怪颯寒對這女人上了心,能忍受溫颯寒這種變態神經質的男人,恐怕隻有這個擅於以退為進的女人了,她會偽裝,懂蟄伏,怕是事事都順到了颯寒的心坎兒上了。

薛冗拍了拍溫颯寒的肩膀,“我去補覺,頌小姐就交給你了。”

病房門關上以後,溫颯寒拉過一張椅子,在床邊坐下。

梵音的臉一直轉向窗戶那邊,四肢痠痛到了麻木,手腕上的淤青深厚,那麼沉痛的失去感蒙在心頭,彷彿為之奮鬥的、努力的、活著的意義蕩然無存,心頭的火苗被冷風吹散,溢滿的痛苦和悲傷都哽在了喉間,眼淚淌的很洶湧了。

尤其是聽著耳邊兩個男人閑聊的碎語,她更覺可悲,他們把人命當成什麼了呢?她的媽媽,那個善良苦命的傳統女人,遭了一輩子的罪,卻不得善終,此刻正躺在冷冰冰的房間裡,死不瞑目,橫屍異處。

隻是這樣想著,心髒似是被一雙手硬生生的撕裂,那種沉重的悲傷翻湧在心間,她克製的喉頭發出隱忍的嗚咽,像是受傷的小獸發出哀慼的悲鳴。

溫颯寒安靜的坐了很久,聽到她那微不可聞得嗚咽時,他的心莫名的顫抖了一下,他開口,“頌梵音,我放你去見你媽,但你要答應我,聽話。”

梵音身子動了一下,緩緩扭頭看他。

她的眼神像是澄澈的溪水,淌過破碎的悲,那麼坦誠的痛苦,赤裸裸的傷痕,如一麵鏡子,照進了心底,讓一切妖魔,無所遁形。

溫颯寒說,“不能撕裂傷口,不可以反抗我,要聽話,乖乖見她最後一麵,然後讓阿姨入土為安。”

梵音淚流滿麵的抿唇,沒有言語。

溫颯寒說,“如果你做不到,我就不會放你,你連她最後一麵都不會見到。”

梵音連連點頭,她努力探起上半身,沙啞著嗓音說,“我聽話。”

溫颯寒緩緩替她解開了四肢的繩索,這個解鎖的過程莫名的讓人失去一層層的安全感,就如同你抓住了一隻稀有的國寶級飛鳥,害怕她飛掉,所以總想將她關進籠子裡,一旦開啟籠子,害怕它飛走,便會有種未知的失去感,這種失去感讓人恐懼,心頭失重。

索性,他將繩子順手套在了她纖細的腰上,繩子的另一頭牽在了自己的手中,這樣安全多了,於是他在前麵走,繩子後麵牽著步履蹣跚的梵音。

他走了幾步,嫌她走的太慢,可是一回頭,便看到她如履薄冰的痛苦樣子。

溫颯寒到了口邊的惡毒話便嚥了下去,他說,“很疼麼?”

梵音不說話。

於是他猶豫了一下,似乎有那麼一瞬間,想要轉步將她打橫抱起,可是剛動了步子,便皺了皺眉止住了,他拎著手機給薛冗打電話,讓他送了輪椅過來。

沒多久,薛冗從儲物室推了輪椅走過來,滿臉的黑線,忍不住低斥了一句,“你抱一下她,會死嗎!”

溫颯寒沒言語,特別順溜的推著輪椅將梵音送至一樓的停屍間。

梵音緊緊交握著十指,雙手撐在門口不肯進去,眼前彷彿是一個巨大的充斥著絕望和悲傷的黑洞,還未走進去,她便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息,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穩了好一會兒,她顫抖的雙手搓出了青紫,彷彿勉強穩住了崩潰的情緒,她在門口起身,緩步推門而入,隻是看到大廳中央蒙著白布的床榻,她便猛的捂住了嘴,淚如雨下。

“媽!”她站在門口悲聲喚了句,重重跪了下去,幾乎一路跪行至床榻邊兒上,撲在床邊,抱著媽媽的一隻手痛不欲生的哭了起來,她是為了什麼才支撐到今天的呢,是為了誰才活下去的呢,她那麼努力的掙紮,那麼用盡全力的生存,都是為了誰呢?

所為之人,此刻正毫無聲息的躺在床榻上,那麼冰涼的肌理,直抵她的心扉,“媽,我回來了,我回來了啊,為什麼不等等我,為什麼不再等等我。”

她跪在床邊,緊緊的抱著媽媽冷冰冰的屍體,那具曾經充滿溫暖的母愛的軀體,這個世間最愛她的人,永遠永遠的消失在了她的生命裡,徒留下她獨自一人麵臨這冰冷的世界,再也不會有人如這般愛她,愛到背負所有的罪過赴死。

不知哭了多久,初晨的風從窗外吹了進來,掀起白布的一角,露出床榻上那張蒼老麻木的臉,梵音輕輕抽了一口冷氣,媽媽睡著了,不能打擾她,不可以讓她聽到哭聲,不可以……

於是她止住了所有的嗚咽,將薄唇咬出了血,顫顫的將頭輕輕放在音媽的肩窩裡,悶聲不響的抱著她,再也沒有發出丁點的聲音。

溫颯寒靠在門邊,手中一直牽著那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拴在了梵音的腰上,他淡淡看著眼前的一切,薄唇微微的紫。

這調成靜音模式的傷悲,似乎被悲痛的嚎啕更有重量,沉沉的擊中人心。

不知道抱了多久,隻知道窗外的豔陽從慘白變成柔和的昏黃,溫颯寒從站姿變成隨意的坐姿,隨性的坐在那張輪椅上,微微斜著身子,支著太陽穴,耗著耐心陪她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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