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睿看了她許久,似乎在思索什麼嚴肅的問題,他皺著眉頭,微微低著頭,單手抵額,思索半晌,說,“你手中的證據暫時不能發揮作用,它隻能證明溫颯寒是陷害顧名城入獄案件的主謀,無法對溫颯寒提出其他指控,所以暫時不能用。我要放長線,釣大魚,不僅端了溫颯寒的商業帝國,還要將兩起謀殺案一並破了,案情重大,不能打草驚蛇。”他繼續思索著踱步,喃喃自語,“基本情況我瞭解了,現在,你有什麼想問我的麼?”

他抬起幽深的眼睛看向她。

梵音說,“在道觀的時候,是偶遇,還是你的計劃。”

殷睿思索,當時確實發現了警犬鼻頭上的滑石粉,鑒於老爹身份特殊,又在道觀裡避世,便收了手,直等到警方和溫颯寒的人全部撤退了,他才現身回到道觀,這麼想來,應該是,“一半偶遇,一半計劃。”

“殷正霆真的是你父親?”梵音問。

殷睿說,“親爹。”

梵音淡淡垂下眼皮,不再說話了,很顯然,殷睿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目的。

她不知道殷睿究竟會怎麼操作她的案件,但是有一線生機總比徹底沒入深淵中要好太多,她的人生便是不斷地浮出水麵,不斷地尋找救命稻草,不斷地尋求活下去的機會,殷睿拋給了她一根堅韌的橄欖枝,她毫不猶豫的抓住了它。

活下去,從監獄裡走出去,複仇。

這便是她腦海裡唯一浮現出的念頭。

於是一個為了追求真相,一個為了複仇,兩人默契的達成合作的共識。

殷睿的辦事效率是極高的,在完全沒有給上麵打招呼的情況下,第二日放出訊息,頌梵音案件存在巨大的疑點,很有可能出現驚人的反轉。

這個訊息首先在警局內部流通,高層聽聞這個訊息,又聽說這個訊息是係統黑馬殷睿放出的,他說的話八九不離十是真的,高層嚇出了一身冷汗,無非頌梵音牽扯的政要太多,高層也怕再扯出個什麼不得了的人物,一旦按壓不住,不曉得又會產生多大的社會負麵影響,於是警方高層立刻找殷睿談話,將近兩個小時的秘密談話之後,殷睿神情輕鬆的從上級辦公室走出來。

次日,警方召開官方新聞發布會:在外潛逃七年的犯罪嫌疑人頌梵音被抓捕歸案,根據嫌疑人口供,綜合警方七年來摸排調查的結果,本案還存有巨大疑點,目前,案件還在審理調查中。

新聞發布會公開麵向全國,既是給全國人民一個交代,也是給警方七年來“無作為”找到了很好的藉口:不是警方無能,是案件本身存在疑點,所以警方遲遲沒有結案。

訊息一出,在全國引起了軒然大波!

公審判決書都下來了,還存在疑點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冤案?要翻案了?無論是電視劇前,還是網路上的吃瓜觀眾表示一臉蒙逼的同時,也感受到了難以言說的興奮,無外乎是獵奇心作祟,這場跨越七年的年度大劇,又要拉開帷幕了。

然而,外界吃瓜群眾狂歡的同時,重案組內部卻是凝重到滴水成冰的地步,殷睿給七人開了長達四個多小時的會議,最後一句話是:趁著這個機會,嚴密監控“輿論”發酵這段時期,都有誰站出來替頌梵音翻案,又有誰反對翻案,這些人都將成為我們破案的重要線索,調查分支。

沒有錯,輿論如刀的大勢之中,有順風而行的人,也有逆風而行的人。

順風的人,多半是敵人。

逆風的人,多半是自己人。

但是在梵音翻案的過程中,順風替她翻案的人,卻是同她必有利益關係的人。

這些人定會順著大勢所趨的勢頭,蠢蠢欲動,一旦冒尖兒,就會進入警方監控的視線。

時間倒回兩天前,溫颯寒做完手術次日,唇角含笑的坐在病床上檢視腰間的傷口,“七年也沒什麼變化,倒是頭發白了很多。”

今天的日頭明豔豔的燦爛,從窗外灑落進來,鋪滿了一床的金黃。

他赤著膀子,腰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麻醉勁兒過了以後,他便不安分了,若不是薛冗麵色凝重的在旁邊盯著,他恐怕早下地活動了。

薛冗不理他。

他又說,“瘦了點,眼神冷了點,氣質好像變得更好了。”

薛冗依舊不言語。

溫颯寒含笑看向他,指著腰上的傷口說,“瞧瞧多烈性了,就放養了七年,敢對我動槍了,嘖嘖嘖,真是婊子無情,戲子無義。”

話雖這麼說,他依舊難掩久別重逢的欣喜,璀璨如星子的雙眸中,滿滿都是抓到獵物的滿足感,七年追逐,終於追逐到了她的影子,哪怕是腰上傷口的痕跡,彷彿都是幸福的印章。

薛冗完全不理解溫颯寒究竟在興奮驕傲個什麼勁兒,被那個女人打了一槍,差點丟了小命,這家夥為什麼一副中了彩票的感覺,這是病情加重了,還是被刺激的精神分裂了。

溫颯寒真的是一個矛盾的集合體,偏執,極端,易怒,刻薄,強硬,又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