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略略抬眼,望向李世民,正色道:“陛下近日之處境,陛下……不覺熟悉嗎?”

怎麼個事兒?您好幾天了還反應不過來?這不像前朝的魏國公在給太子出氣嗎?以前天天能聽到被參的是太子,只是這幾天換成了您啊!

那天的事情,李世民忘了封口,也瞞不住,雖說不少前朝大臣們並不能理解為了一隻貓而打的這一架,但光瞧著陛下至今未責令魏王認錯,他們亦是搖頭。

多少年了,非要對魏王榮寵太過,這次有魏國公牽頭擔事兒,不怕禍臨己身,那就上唄!

不給陛下來個狠的,陛下是真的意識不到他的偏頗。

而後宮中向來無趣,事情自然也傳了一個遍,諸多版本大差不差,畢竟涉及儲君,還是沒什麼人敢隨意編排的。

武媚倒沒有評判誰對誰錯的閒情逸致,只是聯絡李世民帶來的情報,模糊而敏銳的察覺到了事件的本質。

李世民手上的杯子掉落在衣袍上,酒水灑了一身,武媚沒辦法裝作視而不見,只能起身給他拿帕子擦,然而李世民渾然不覺。

熟悉?

誰會一直被參?

被這樣嚴格而苛刻,一刻不停的注視和要求?

是誰呢?

………是高明。

李世民想起他們一遍一遍的參奏。

“殿下怎可奢靡享樂!”

“殿下行止不端,怎配堪為儲君?”

“殿下……”

“殿下…………”

這幾日,御史臺與重臣的“陛下”,此刻奇妙的與記憶裡的疾言厲色重疊在一起。

一聲。

一聲。

驚人的相似。

……的確很熟悉,這是,高明的處境?

李世民的面色逐漸僵硬和發白。

算起來從魏徵復出上朝不過三四日,但他稱得上度日如年。

高明……被參奏了多久?

他的本意是想讓高明做的更好,他卻不知,無時無刻被這麼多人吹毛求疵這麼難熬!

誰給他們的膽子,這樣壓迫高明!

為什麼沒有人和他說過!

“……每當看到他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應該勇敢直諫,使他能有所獲益。”

李世民面色蒼白,看到記憶的自己,慷慨揮手,贈予太子的那些老師們,對太子隨意犯顏直諫的權力。

還有,魏徵曾經上書,詢問是否對太子過於嚴苛的話語。

真的沒人告訴過他嗎?

還是,是他的不以為意?卻釀成如今苦果?

武媚好像在說話,可是李世民聽不見,他反覆想,自己來和後宮嬪妃說這些,尚且只是幾日的煩憂。

那高明又去找誰說,他十幾年的煩憂。

於是霍然起身,大步往外走,連聲招呼都不打,本來還在輕聲問他是否需要更衣的武媚忍不住在背後偷偷翻個白眼。

差點兒沒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