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少年甫學劍(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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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白猿修得如此厲害神通,足可縱橫凡俗世間,卻常年隱在龍華深山之內,極少出頭,故此外人多不知此地居然有此巨妖。
不過畢竟白猿乃是得道通靈的妖類,偶然間往來前山,或是有人登高遠望,窺探後山之際,曾無意中被人窺見過幾分形容,雖然瞧得不甚真切,卻也使得這龍華山中漸有白猿傳說。楚玉書昨日上山之時,還曾給路寧講過幾個山中野道杜撰的白猿故事,被路寧記在心中,後來作詩之時有“半巖殘雪素猿啼”之句,便是源自於此。
只是路寧作詩的時候何曾想到過,那傳說中的白猿居然恰好經過,聽見自己詩中提了他一句,應了心事,竟然連夜將他擄了來,號稱要向路寧朝夕請教。依著路寧想,不單世間這附庸風雅之風盛行,居然連猿猴精怪也愛此道,前番錢、範兩個貨言猶在耳,這邊就又遇上個好文的白猿,真真讓他連仰天嘆息一口悶氣的氣力都沒有了。
那白猿卻不知道路寧心中如何想,見他似乎並無怪自己將人擄來之意,與自己對答之間頗為尊重,似乎也無對妖怪的恐懼、歧視等心,這才將心事放下。
原來此猿雖修煉有成,但無人教導,到底野性難尋,遇上什麼事只憑著脾氣來,因聽見了路寧詩中讚了自家一句,由詩窺見文采,而且語涉道氣,知道此子不是尋常腐儒可比,乃是胸有丘壑之人,正應了自家心事,便起意將其擄了來。
其實它不過略通文墨,雖然比錢範之流強許多,也根本不想與路寧談詩論文,不過是找個由頭,有事想求路寧罷了。如今見這位路公子並不以自家粗魯孟浪和異類出身為怪,頓時大喜,便衝洞外叫道:“瓊娘,取一壺酒,幾碟菜來,某家要與石公子對飲幾杯!”
路寧如今最怕聽見的便是飲酒,當下連忙阻攔道:“這位仙兄,呃,白兄,在下上山之前才受過一場風寒,醫家囑咐不能飲酒,白兄盛情,在下怕是受之不起。”
白猿聽了,他修煉有成,能變化人形,深通穴位經脈之妙,當然也就略通醫道,當下便將手一伸,輕輕巧巧將路寧手臂抓住,把起脈來,略一沉吟便笑道:“果然曾有小恙,不過不妨事,公子稟賦不凡,些許小病就是不服藥也自無礙的。”
“也罷,既然路公子不欲飲酒,某家也不勉強,瓊娘,酒我自飲,你再去取一壺靈石鐘乳來。呃,將某家存下的那件舊道袍和幾件鞋襪之類也一併取來。”
頃刻之間,那先前的黃衣女子便用個木盤盛了兩個壺,幾盤菜來,放在石桌之上,又將一件舊道袍並鞋襪等放在石床邊,方才翩然告退。
白猿道:“路公子,昨夜匆忙將公子請來此地,卻忘了衣物未曾帶來,某家身子粗重,故此也無什麼服飾適合公子,只這一件道袍雖舊,倒還合身,幾件鞋襪乃是瓊娘所制,勉強能用,還請公子不要見怪。”說罷,讓路寧先將衣服穿了,方才又指著面前之壺道:“既然公子不能飲酒,這靈石鐘乳乃是附近一處溶洞中靈石所生,有些明目的功效,公子服了日後夜間能視物如白晝,也算是有幾分用處。”
路寧對這靈石鐘乳倒是沒什麼抗拒,況且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他不知這頭白猿的真實性情,又沒被逼上絕路,自然不好與他起什麼衝突,便存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思,與白猿對飲起來。
如此一來,路寧便被白猿強留在山中,初時幾日,只是讓他在洞中安歇,將養精神,也不讓他出洞,除了對飲之外,當中間或有幾次來請教過路寧幾個問題,都是書文典籍中淺顯的句子,路寧一一答了,那白猿便歡喜而去。
又過幾日,兩人相處的熟稔了,白猿又拿了幾個問題來問路寧,這回卻是涉及到道家的一些密旨要義,十分奧妙了。
原來當初白猿得了龍華山中古仙人的遺澤,其中有一本《金玉散注》,乃是罕見的仙家道書,內裡頗多奧秘。白猿雖然識得幾個字,懂得些文墨,卻是當年妖法初成,一時貪玩去了萬年縣中,偷聽了幾日夫子講書,自家又蒐羅了一批書籍上山,多年來半讀半猜而成,不曾得過真正傳授。
後來白猿無意中尋到了古仙人的遺澤,其中其它道法倒也罷了,偏這篇金玉散註文辭古雅,又用了許多道家獨有的暗喻,白猿不能一一盡解。他沒有師父同道指點,自家妖氣強橫,隨意入世容易被人窺破行藏,故此不能長期出山尋仙訪道,修為上一直有所缺憾,以至於空有數百年功夫,只將天妖第四變的功夫磨練的爐火純青,卻一直不敢渡第一次天劫,追求凝結妖丹的機會。
此番白猿也是病急亂投醫,剛好撞見了路寧似乎略通道家玄學,便動了心思將其劫上山來,為的就是讓這位書生公子指點迷津,註釋金玉散注,好補全自家道法中的缺憾之處。
哪知道路寧不過是略讀過幾本道藏,有些涉獵罷了,想要仗著這些本事指點白猿,卻是根本不夠。
總算白猿所問本也是金玉散注中最為粗淺的一些問題,其中有的路寧曾在雜書中見過若干釋義,便如實告之,有的問題連路寧也沒聽過,不過他畢竟讀書極多、博聞強記,思維又敏捷,雖然坦言不知,卻又與白猿互相探討,意圖闡發其中深意,雖未必全然得中,也能猜出三五分寓意來,讓白猿得益不少。
路寧中途便已經約莫猜出了白猿真實用意,曾有心想要胡解一通,惹得白猿發怒,趕自己下山。只是轉念一想,畢竟此妖對自己十分禮遇,吃穿用度比起平日在家也不差些,見了面便自噓寒問暖,便是相知的好友也不過如此,若是胡亂解釋害了這頭老猿,豈不是有些虧心?故此只得息了念頭,就這般胡亂混日子下去。
直到半個多月之後,有一日路寧實在忍耐不住,見了白猿便直言相告,說自己此番來得匆忙,沒有知會好友楚玉書,怕他著急,萬一再通知舅父大人,惹得老人家也發急,豈不是大大有虧孝道?因此提出想要下山回家,日後若是白猿有需,可以再接自己上山來相陪。
那白猿聞言笑曰:“公子不用擔心家中,某家先前已經下山一趟,用法術仿了公子筆跡留書給了那姓楚的小子,說你厭煩錢範二人,又恰好遇上朋友,相約同去別處遊歷,故此才會不告而別,那小子此時已然放心,不再四處尋你,便是你那兩個老家人也安心住在楚家,故而更不會驚動你的舅父與家人。”
“公子與某家甚是相得,不如再多留些時日吧,某家還有許多事要請教呢!”
路寧百般無奈,只得應了,那白猿見路寧興致不高,怕憋屈了這位書生公子,便叫瓊娘在洞外備了一桌酒席,放路寧出洞在外飲宴作樂。
可憐路寧被關在石洞中十數日,雖然十分禮遇,卻也形同坐牢一般,此時終於能出來放放風,便是白猿叫他喝酒也是肯的,因此欣然同意。
一人一猿便同在洞外一處平巖上對飲,路寧談幾句書上記載的歷朝逸情,白猿便說幾段山中的趣事兒,雖然沒什麼共同語言,言談卻還算投機。
酒至酣處,白猿見路寧始終有些愁眉不展,知道他心中還有回家之念,暗道這書生人雖好,但畢竟是個凡人,自己把棲身修道的洞府都讓了出來給他住,又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十分誠心相待,如此在山中逍遙度日,恐怕比那人間帝王人家還勝過幾分,居然還是悶悶不樂。看來自己得想個什麼法子,分一分他的心思,也免得這書生老是如此心煩,某家心中過意不去。
想到這兒,白猿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當下便對路寧說:“路公子久在繁華人間,這山間的清靜定然不合公子胃口,不如某家讓瓊娘出來給公子獻一曲舞娛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