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之怪異,站在一旁的幾個官員都不敢出聲,默默在心中替林淵感到尷尬起來。

誰不知道林淵從前寫過的情詩,曾引得不少人羨慕他的妻子孟氏。但這段時日,林淵接連納妾的事傳遍各家後宅,所謂恩愛情深,早就成了個笑話了。

靜王忽然提起這事,自然是種嘲諷。

林淵暗自在心中深吸口氣,飛快琢磨起靜王的言下之意。

納妾對男人們來說再正常不過,堂堂靜王殿下應該也不是在關注他後宅那些小事,但他話中之意,像是在為他的三心二意而不滿。

林淵立即想到孟尚書,因為他之前納妾以及穎王府之事,有意冷落孟惜和,孟惜和幾次回了孃家,估計是說了些什麼不該說的話,惹得孟尚書明裡暗裡找人暗示他,給他施壓。

不愧是老狐貍孟尚書,連靜王都能說動,特地來告誡他了。

林淵心中冷笑一聲,感到異常憋悶屈辱。

但眼下,他什麼也不能表現出來,反而要更加謙卑地低下頭去:“慚愧,家中之事自有母親作主,臣礙於孝道不敢違逆母親,好在愛妻孟氏通情達理,我實在愧對於她良多。”

“愛妻……”靜王忽然意味不明地重複了一聲,“你是該對自己的妻子好一些。”

不聽林淵再說什麼,他腳下一轉,直接掠過了幾人往前走去。

接連被他甩了面子,林淵眼神一暗,手在袖中用力攥緊了掌心。

芳信轉過長廊拐角,他腳步太快,侍從招風在後面跟得辛苦,不得已小跑起來。

“主子?主子!您等等小的!”

招風瞅著他臉上神色,瞧出了他的心事,低聲勸道:“您這是何苦呢,那孟大娘子……”

“閉嘴。”芳信說。

他雖平日裡好說話,但真生氣起來,從小在他身邊長大的招風也不敢有二話,只能閉緊嘴巴老實跟著他。

芳信看著眼前朱紅的殿闕,又漸漸放慢腳步。

他不喜歡林淵,這個人看似謙和,實則野心都寫在了眼睛裡。

這麼一個虛偽的人,也不知道她喜歡他什麼。

雪夜和重陽遇見之後,他再去打聽孟惜和,得到的是她要嫁為人婦的訊息。

那時候,他去過她和林淵的婚宴,當然不是以靜王的身份去的,只是以一個道士的身份。

遠遠看了一眼就走了。

後來又意外遇上了一次,是在她嫁給林淵幾個月後,和妹妹一起踏春。

她並沒有看到他,當她妹妹問她嫁到林家過得好不好,問她喜不喜歡林淵時,她說:“郎君才華橫溢,我自然是喜歡的,放心吧,我在林家過得很好。”

她說這話時是笑著的,芳信當時便自嘲一笑。

也好,過得好就好,那他也沒什麼好遺憾的。

他不再關注她,可到底是個凡塵俗人,修道修了這麼久,雜念妄念,還是斬不去。

再見到人,看她過得不好,又忍不住想幫幫她。

——

孟惜和坐在榻邊梳理賬冊。

因為她婆婆不擅長這些,公公又不管家事,所以林府的賬冊從前是林淵在管,她嫁進林府之後,發現她在這方面有些天賦,就慢慢交給了她。

在做“妻子”上,孟惜和一直做得很好,管理産業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她曾經為了多賺些錢,供給公公購買畫作和昂貴顏料,以及給夫婿做人情往來,殫精竭慮耗費了不少心力。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還留在林家的這些日子,林家這些産業她要想辦法全部敗光。就算不能敗光,也要給他們留下各種麻煩。

這比讓産業興盛賺錢容易多了。

而且她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只要想到林家以後會敗落到什麼樣子,就有種爽快的感覺。

雪柳坐在她身後,幫她梳理長發,屋子裡燃著味道清淡的香,格外靜謐。

忽然外間傳來一聲:“郎君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