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的男人看上去二十出頭,膚色微黑,是一種常在外行走曬太陽的健康色澤,穿一身道袍挽著袖子,幾綹亂發從腦後的髻裡支楞出來,沒戴帽子但繫了個額帶,不是個見客的講究模樣。

看清楚門外臺階下的她,男人神情也有些驚愕,手中理袖子的動作停下。

“你……”

孟惜和強行扯了扯嘴角,挪開目光匆匆說:“既然芳緣道長不在,我改日再來。”

她說著轉身就要走,轉的太急,腦子裡嗡了一聲,整個人眩暈起來。

這段時日,她時常會有這種暈眩感,站在原地搖晃了兩下,就要往前撲倒。

身後一緊,有人把她扶了起來。一點淡淡的藥味和蜂蜜的甜香同時傳來。

眼前發黑的孟惜和好不容易感覺眼前景物恢複了,就聽耳邊有人說:“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是他,一下子就從臺階上過來了,怎麼動作這麼快。

也是,畢竟是個會在山裡爬上爬下采藥的,像個猴子,當然動作快。

孟惜和虛弱說:“放開我,不用你扶。”

摻著她的人將她幹脆地送到旁邊的水缸前:“行,那你自己扶著缸吧。”

又揚聲對小道士說:“信思,快去屋裡搬把椅子來,沒見人要摔了嗎。”

小道士信思摸不著頭腦地看著他們,聞言連忙去搬椅子。

孟惜和扶著冷冰冰的水缸邊緣勉強站直身體,盡管她很想立刻扭頭就走,但那陣暈眩還沒過去,一放手,只怕她就要往地上委頓了。

因此她一言不發,盯著缸中水面自己波動的倒影,努力站直。

“芳信師叔,椅子來了。”信思把椅子搬過來,有些奇怪問,“芳信師叔認識這位信士嗎?”

芳信將椅子放在孟惜和身後,手一按就把她按在了椅子上。隨口應付好奇的師侄:“再去屋裡給客人倒杯水,怎麼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他就站在椅子邊,等信思扭頭進了屋,便伸出手指搭在孟惜和的手腕上給她把起脈。

“來給自己求藥?你這身體是該吃藥了。”芳信說,“虛成這樣,你的夫家難不成苛刻到飯都不給你吃?”

孟惜和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與你無關。”

芳信嘆氣,低頭看她:“這麼久了還在記恨我,你的氣性也太大了。”

“沒有記恨,我都不記得你是誰。”孟惜和不看他,只看著那扇半開的門。

“是,不記得我,一看到我就把臉拉這麼長。孟大娘子對誰都這個態度?”

他怎麼聽說孟大娘子在梁京是個長袖善舞,見人三分笑的和氣人?

怎麼對他就只剩“氣人”。

孟惜和不想和這人鬥嘴,反正說不過他,又沒他那麼厚的臉皮。

她在椅子上坐了會兒,感覺暈眩好多了,按著扶手起身:“我走了。”

今日出師不利,沒見到芳緣道長,反而又見到這個冤家。

“就這麼走了,藥不準備要了?”芳信問。

孟惜和到底是忍不住氣,回頭瞪他說:“藥留著你自己吃吧!”

不知道是不是被這人氣的,她走出去幾步,只覺得天旋地轉——

耳邊聽到遠處一聲驚呼:“哎呀!”

她便失去了知覺。

孟取善在靈官殿前等了許久,都沒見到姐姐回來,心裡覺得不安,站起來準備往後頭去找人。

這時一個道士匆匆走來,問:“可是孟二娘子?”

“正是。”

孟取善聽到他說:“孟大娘子方才在後堂忽然暈倒了,我們將人安置在香客歇息的廂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