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亮是什麼形狀?

搶救室裡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淦睡很討厭這個,因為他的媽媽就是死在醫院裡,日日夜夜與醫院的消毒水相依為命。

但搶救室內除了消毒水,還有血液的味道,交織混雜成了一種新味道。

也不好聞。

面板上的塊塊灼傷,令人觸目驚心,帶在臉上的氧氣罩不時有霧氣覆蓋,升騰不斷的白霧,證明病人還活著。

人的一生過的真快啊,被醫生圍堵在中央的病人,是這樣想的。

淦睡的人生要從哪裡講起才適宜呢?

是被扔石子的幼兒園?沈滿川成為他唯二好友的那個小學?還是初中遭遇肢體暴力後,他在靳勒川命懸一線時的冷眼旁觀?這些都不是。

一場戰爭的爆發不能全部歸宿於關系的對立,更可追溯到人類的起源。

高三的六一兒童節,在那個時間點上,他的命出現了地覆天翻的改變。

恍然察覺,那一些令人令人作嘔的事情都發生在下午。

小王子在難過時會看43次的日落,淦睡或許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愛上日落。

他被人堵截在回家的巷子裡,輕微路痴的淦睡根本找不到僅有兩面之緣的警察局位於東南西北的哪一邊。

小學陪著柳贈去過一回,高中跟柳輮打架進過一回。

淦睡沒那種可以單槍匹馬、跟四個小混混打一架的豪勇,而且對方至少就有兩根鋼棍,提在手裡。

旁人見了都要退避三舍。淦睡亦然。

現實情況不容許他脫逃,只能硬著頭皮在必要的情況下,掏出藏匿在身上的彈簧刀。

鋼棍的長度是刀長的三倍有餘,淦睡沒有勝算,所以刀即便是再小心,還是脫了手。

骨頭傳來的振麻感席捲了整條右臂,胳膊控制不住的顫抖。

靳北朝對他的痛恨足以將他生吞活剝,“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這句也適用於他們二人。

掉落在地的匕首可以是任何人的幫手,淦睡是它的主人,靳北朝也是它的主人。

閃射光影的刀身直逼淦睡而來,全然忘了淦睡曾經當它主人的時間長達三年。

初始於初三上旬,再過不了多久,高三下旬結束,就是四年的主僕情義了。

命不該絕,所以淦睡毫發無損,沈滿川為他擋下了這一刀,鮮血為銀刀披了一件嫁衣,紅的豔麗。

靳北朝傻了,淦睡懵了,兩活寶佇立在街頭不動,唯有沈滿川罵罵咧咧往地上軟倒。

頭重腳輕的感覺著實不好受,好心手接住了他往前栽的身體,沈滿川鬆了口氣,幸好,他不會破相了。

當時的情況不容沈滿川多想,四個人圍攻一個,即便淦睡開了天眼也只能看住三個方向,剩下的缺口、就能輕而易舉的要了他的命。

淦睡管的了砸向他的拳頭和鋼棍,就管不了刺向他的匕首。

淦睡死不了是因為沈滿川替他捱了一刀,沈滿川他覺得自己也死不了。

因為小時候大師給他算過命,說他的災劫是溺亡在生命之源中,這沒有水只有血,所以他死不了。

省三點這個外號也由此而來,三個字中單單川字沒有三點水,淦睡問過原因。

沈滿川說的就是這個原因,按理說即是被水淹的命格,那應該避開水才合適。

但沈母擔心兒子一點水沒有會渴,就用了三點水的“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