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和這次的感覺有異曲同工的相通之處,她覺得周圍有人在用幹擾情緒類的“道具”,放大或是憑空捏造出每個人心裡的陰暗面。

那麼,問題來了,是誰在用“道具”呢?

俞珦下個月滿十六,在他人生的前十五年中,父母不詳,認識他的人都叫他一聲“阿xiang”,他不識字,周圍的人也不識字,他從沒想過這個“xiang”該怎麼寫,代表著什麼樣的意思。

直到幾個月前一群人圍住了上山挖藥草的他,說他姓俞,名珦,有美玉的意思。

說他是什麼南延四皇子流落在外的血脈,現在找他是去繼承南延國的皇位。

這話比隔壁山頭經常發癲、滿山亂跑,說自己是轉世輪回來拯救蒼生的神女的傻小子還瘋。

他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懷疑這幫說從南延都城來的外鄉人吸多了瘴氣,弄壞了腦子。

他所處的村子也就寥寥數十個人,加上隔壁山頭的,人數過沒過百都不知道。

氣候惡劣,天然高聳的山峰、帶毒的瘴氣都使外來者無法輕易地攻陷他們的居住地,也沒人想搶這種破地方。

俞珦至今都覺得他們找錯人了,照他們的話來說,十幾年前南延四皇子特來此地尋醫,治其先天不足之症,與一藥女有露水情緣,從而有了他。

先不提一個命不久矣的病人是如何跋山涉水跑到他這塊破地方尋醫的,首先他不覺得藥女是他媽。

藥女是養他養到十二歲後撒手人寰的人沒錯,但沒人覺得是藥女生的他,村裡的人都以為他是藥女在哪個山犄角旮旯裡撿回來的野孩子。

因為藥女實在不像一個母親,他像是藥女撿回來的一隻小狗,藥女毫不在意他的死活,心血來潮時會給他一口飯吃,更多的時候記不起他來。

跟村裡人養大黃狗一樣的養法。

俞珦雖在村裡活了十五年有餘,但舉目無親,和村裡的聯系如同一根一拽就斷的細線,有人找他想讓他一塊出村,他盡管不信,卻依然跟著走了。

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去哪不是去?

如果他不是放不下隔壁剛滿七歲的大毛二毛兩兄弟,他就不會折回去,更不會看到滿村的血跡……

他會樂呵呵地活下去,做一個沒心沒肺的人,看到如今這僅是停留在口舌相爭的景象也不會雙腿發軟,冷汗涔涔。

前面想擁戴他為帝王的大臣正和他名義上的堂姐、南延國的帝姬兩相對峙,吵得不可開交,他耳邊嗡嗡作響,什麼都聽不清楚。

帝王……

他前十五年大字不識一個的野孩子拿什麼做帝王?

大毛說二毛拿了他的繩結,二毛說大毛丟掉了他的小布兜,俞珦連七歲小孩的官司都斷不清楚,他該拿什麼去安撫一國的百姓?

今天這個天下叫他誤打誤撞握進手心裡又怎樣,他能握一輩子嗎?

他是能平定殺人放火的山匪流寇,還是能使百廢待興的水利農田運轉起來?

十五年來,他連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飽,而今他的命也沒能握在自己手裡。

熊熊火焰帶起的煙霧迷了俞珦的眼睛,他只覺得心中一片悲慼。

局勢沒到你死我活那一步,俞珦這邊的人引火燒了宮廷的邊角,以救火的名義集結軍隊直達宮廷中心,意圖逼帝姬承認帝位正統。

南延皇室血脈旁支挖了半天,勉強找到俞珦一顆遺珠,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想傷僅存的兩支皇室血脈,再起沖突,只能平白讓蕭家撿了便宜。

帝姬肯退位讓賢是再好不過的。

讓賢?誰是賢?

南延還有比她更為賢明聖德的君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