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追殺我們。”顧涵說。

阿塗當即朝顧涵的身後看了眼,對著他招招手,神情謹慎:“快,進來再說。”

他走在前面給顧涵帶路,一路沖沖回到小屋子,推開了內裡的木門。正在低頭看書的崔季同被這道聲音驚醒,猛地抬起頭,就見顧涵抱著個渾身是血的女人走了進來。

崔季同瞪大了雙眼,用曲起食指用指背推了推眼鏡,從椅子站了起來,小跑兩步來到顧涵的跟前,看了看渾身冷汗的顧涵,又看了看已經昏迷不醒的顧凝恬,震撼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見到崔季同在這裡,顧涵算是勉強放下心,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掃視間見到旁邊擺放著一張鋪著竹蓆的木板床,他趕緊小心翼翼地把顧凝恬放下來,虛脫般後退一步,半彎著腰喘息了五六秒。

被放在床上的顧凝恬奄奄一息,鮮紅的血液幾乎浸染了她的上身,奶白色的紗裙現在變成了血色玫瑰,完全看不出來原來的樣子。

顧涵的心髒猛烈地疼痛起來,向來穩重的人這時露出了難以言說的悲痛神情。他伸出手,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著,輕輕撥開黏在顧凝恬臉頰上被血浸濕的發絲。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心髒像是被鈍刀慢慢割開,每一次跳動都帶來撕心裂肺的痛楚。他下意識按住胸口,彷彿這樣就能緩解那幾乎要將他撕裂的疼痛。

“寶貝……”顧涵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哽咽,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她還是隻雪白的小奶貓,蹲在他的腳下,喵喵咪咪地朝他要好吃的。那樣鮮活的生命,現在卻一點點地流失。

視線突然模糊了,溫熱的液體不受控制地湧出眼眶。顧涵狼狽地別過臉,死死咬住牙關。如果可以,他寧願此刻躺在血泊中的是自己。如果能換她平安無恙,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這條命。

崔季同嚴峻地豎起眉頭,繞過顧涵坐在床頭的位置,用食指和中指夾住顧凝恬的手腕將她的手臂放平,然後雙指並攏往她的脈搏探去。

他發出一聲驚呼,轉頭看向顧涵,收緊臉色說:“這姑娘竟沒有人脈,她是什麼?”

顧涵仰頭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簡短地講訴了顧凝恬的身世,又把剛才的遭遇告訴了崔季同。

“原來如此。”崔季同發出一聲瞭然的聲音,他站起身,渾濁的目光夾帶著慈悲,朝阿塗招招手:“把我的金針給我拿過來。”

阿塗聽了之後一頓,像是聽到了什麼驚訝的事,怔住兩秒才反應過來,急沖沖地跑進裡屋,拿出一個黑色的木匣子。開啟,裡面放著一根手指長的黃金細針。

崔季同把金針拿起來,對著顧涵說:“這是我多年前偶然得來的九轉還魂針,此針有逆轉生死之效。可以暫時保住這位姑娘的性命。”

顧涵愕然開眼,很驚訝崔季同竟會有這樣的奇物,來不及問,崔季同已經拿著金針往顧凝恬的眉間刺去。

“啊……”顧凝恬瞬時痛呼一聲,細小的金色銀線以金針為圓心向四周發散,漸漸把顧凝恬整個籠罩起來。雖然不明顯,但可以看到原本顧凝恬毫無生氣的身體正在緩慢回暖。

顧涵扶著把手站直腰,眼睛緊緊盯著床上的顧凝恬,見崔季同閉上了眼睛,嘴裡念念有詞,擺出點穴的手勢往顧凝恬的雙肩的幾個位置輕輕一觸,旁邊的阿塗解釋道:“教授這是在為姑娘止血,這種點穴方法是我們乾天門獨有的法術,放心吧,她不會有事的。”

“乾天門?”顧涵敏銳反問。

“嗯。”阿塗點點頭,搬來一張椅子給顧涵坐,又給他倒了一杯水:“顧先生,請。”

阿塗客氣周到,顧涵看了眼床上之人,一直漂浮的心終於稍稍安定下來,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溫熱的水滑過喉嚨,潤了潤他的聲帶,令他吞嚥的動作都順暢了些。

“崔教授現在是我們乾天門的掌門人,我是他的大弟子。”阿塗寬慰地說:“你不用擔心,教授把金針都拿出來給姑娘用了,肯定能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

顧涵現在也沒心思追問崔季同一個研究民俗的教授怎麼就變成某個門派的掌門人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崔季同的動作,直到過了許久,見到崔季同利落收針後,他才像是如夢方醒,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床邊,焦急道:“教授,情況怎樣?”

崔季同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向著主位過去,阿塗適時給他遞了一杯茶,他喝了一大口,說道:“無事,穩住了。”

顧涵如釋重負,惴惴不安的情緒頓時消散無蹤,他摸著自己的胸口,隱隱的後怕令他的精神還是有點恍惚,耳朵開始耳鳴,他腳跟不穩地後退一步,撞上了身後的阿塗。

阿塗見狀,趕緊點燃桌面上的燃香,說:“這是本門派的清心燭,燃燒的香氣有助於人心情放鬆。”

顧涵呼吸不勻地喘著,這股味道與他剛進來時聞到的一模一樣,不消片刻而已,他混亂的情緒就迎來了平穩。阿塗扶著他的胳膊讓他重新坐在位子上。

崔季同把茶杯擱下桌面,響起清脆的聲音,他對著顧涵說道:“想必顧先生當時來順港大學找我,為的也是這姑娘的事吧?”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顧涵應了一聲。阿塗笑了笑,與崔季同對視了一眼。顧涵有些不解地看著他們兩人的互動。

崔季同淡笑著說:“你看他,像什麼?”

顧涵微乎其微地皺皺眉,把視線放到阿塗臉上。他面板黝黑,比平常人黑好幾十度,要是把他放在沒有燈光的夜晚,估計他能跟夜色融為一體。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顧涵實話實說。

崔季同依舊是含笑發問:“一點都看不出來?”

顧涵誠實搖頭:“看出來什麼?”

崔季同指了指阿塗,讓他走近些,向著顧涵,說:“他就是《西南異事》裡說的那條黑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