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風景

許久未聽到這個名字,她的眼皮輕輕一跳。

自從他調往江北之後,兩人就再未見過。

但就算是這四年,兩人也鮮少見面,她不是忙著編纂李氏醫書,就是天南海北四處遊歷,收集古方、藥草。

會有遺憾嗎?

李徽容捫心自問,有。

但人活一輩子,哪裡會沒有遺憾,她也不是個會抱著遺憾困死自己的人。

很多年前,江懷璟身陷詔獄,她與阮阮偷偷去看他。

在馬車上,她說過一句話,猶如醍醐灌人生之事大多都在意外、無常,我們所能做的就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若總是瞻前顧後、窮思竭慮,除了徒增煩惱外,不會有第二種結果。

他想不想見我,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比起去見他,我有更多想要做的事情。

起碼直到現在,仍然是這樣的想法。

她稍稍抬頭,看向閑躺在竹椅上的殿下,若論愛而不得,這位主大概很有心得。

如今特特告訴自己江大人要來,估計還是介懷江大人與阮阮的過往,以及隱含著幾分對自己的責備之意。

成煦一向銳利的視線落了下來。

像是在說,怎麼這麼不成器,這麼多年了還沒有和江懷璟修成正果。

“殿下,世間情愛複雜,民女只會點微末醫術,實在愛莫能助。”

她將傷口處理地利落又漂亮,眉眼沉靜,雖不敢直視,卻也是挺直了腰板說的這句話。

她確實不大成器,但殿下也不見得多出色呢。

成煦冰冷壓迫的眸光閃過,即便是半躺著,多年身居高位自帶的睥睨姿態依舊讓人畏懼。

忍不住心裡打了個哆嗦,李徽容不敢再僭越,提著藥箱進去找阮阮。

快日落時,阮阮想要留徽容一道吃晚飯,說成煦去金樓訂了一桌席面,有紅燒肘子配炸鵪鶉。

她十分心動,但堅決拒絕,走出阮家小院時,健步如飛地走要走出殘影。

金樓的席面還沒送來,橘娘就帶著三丫上門了,手上還拎著一葫蘆酒和一道燒肉。

經過昨日一場,橘娘精神差了許多,頭頂竟一夜之間生出許多白發。

阮阮沒說什麼,接了她手裡的東西,讓小滿領著三丫去院子裡蕩鞦韆玩。

“對不起,是我們連累了小滿。”橘娘面色灰暗,嗓音裡帶著難過與難堪。

阮阮看著院子裡玩鬧的兩個小姑娘,三丫在鞦韆後推著小滿。

“小滿沒有兄弟姐妹,她很喜歡三丫這個姐姐。”

橘娘心裡很難過,這些年阮阮幫了她很多,阿公阿婆卻做出這種事!

“我今天去官府打聽,阿公阿婆收監待判,連帶著起底了很多拐賣娃娃的人,好像按察使也下了大獄。”

看來江南的官場又要震蕩了,希望以後貪官汙吏能少一點,苛捐雜稅能少一些,百姓日子能好過些。

“你相公呢?”阮阮想起這件事的因頭。

橘娘沉默了許久,幾度想要張口,卻又咽了回去,非常難以啟齒。

“怎麼了,什麼話這麼難說?”

“我...我...”橘娘手裡的帕子都要擰出花了,卻還是說不出來。

阮阮也不催促,開啟那包荷葉包著的燒肉,撿了一塊吃了起來。

軟糯香甜,橘孃的手藝能跟金樓的大師傅相比了,只用來釀酒,可惜了。

院子裡除了兩個姑娘的笑聲,就是簷上站著的歪頭雀叫聲,落日溫柔,一切都很安靜而祥和。

這樣的安穩好像無形中給了橘娘一些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