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 不負遇見,不畏將來

周瑾已經不記得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和喬的意見變得越來越不合拍。喬總是對許多事情發表自己的看法,而她多數時候只是靜靜聽著,表面上看似在接受,但內心深處卻從未真正同意。她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有主見的女人,這一點她十分清楚,但喬卻似乎完全不懂她。

現在,喬又在振振有詞地表達著他的意見。“你為什麼選擇一家中國的培訓機構?你要考的是gat,是英文考試,不是中文考試。你應該去那些純英文的培訓機構。”

周瑾沒有回應,手中專注地將雞肉丁放進切好的蔬菜中,動作嫻熟而緩慢。她饒有興致地準備著她的雞肉色拉,彷彿喬的聲音不過是廚房裡的背景音。

“我明天去跟我的同學借一些gat的書籍,希望對你有幫助。”喬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關心。

“我已經有很多書了。”周瑾的聲音淡淡的,毫無波瀾。她知道喬的好意,但這份“幫助”讓她感到更加無力。她的書櫃裡已經堆滿了各種gat參考書,書頁都已經泛黃,沒什麼再需要的。

“可是你那些書都是中文的,我建議你還是少看中文的書籍。”喬的聲音裡依舊帶著那種理性的強硬,彷彿他的話是無可辯駁的真理。

周瑾感覺一陣無奈湧上心頭。她放下手中的勺子,輕聲說道:“我去一下洗手間。”這個時候,洗手間成了她的避風港,成了她短暫逃避爭論的唯一方式。每次喬開始振振有詞地發表意見時,她都會找個藉口離開,去洗手間暫時躲避片刻。她知道,等她再出來的時候,喬通常已經忘記了他們剛剛的對話。

幹淨整潔的洗手間裡,周瑾站在化妝鏡前,端詳著鏡中的自己。她試圖在鏡中找到曾經的那份幸福感,但顯然沒有。她的臉上毫無光彩,甚至連簡單的微笑都變得異常艱難。疲憊和迷茫似乎已經成了她生活的主旋律。

果然,當她從洗手間出來時,喬已經不再提起gat培訓的事情。晚餐像往常一樣,沉默中進行。刀叉敲打瓷盤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成為唯一的背景音。兩人沒有再多說什麼,似乎這種無言的晚餐已經成了他們生活中的常態。

第二週的週六,周瑾抱著一堆gat備考資料和筆記本,走進了培訓中心。她坐在狹小的椅子裡,木板桌架剛好卡住她的上半身。環顧四周,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笑——離開學校這麼多年後,竟然又重新坐回了課桌前。這一刻,周瑾覺得有些荒謬。

她並不畏懼學習。事實上,有時候她覺得學習是一種很好的逃避方式。學習讓她可以合理地遠離那些現實生活中永遠無法解決的複雜問題。她左手託著腮,右手無聊地翻著書,等待老師的到來。就在她的眼角餘光中,身邊的空座位被填滿了。

“瑾,很高興又見到你。”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周瑾抬頭,驚訝地看著來人:“咦,鄭東青?怎麼是你?”

“受你的影響,我也決定報這個班級了。”鄭東青笑著坐下。

“你還是決定上這種培訓班了嗎?”

“先參加考試吧,走一步看一步。老師來了,下課再聊。”鄭東青的態度輕松隨意。

第一天的課堂資訊量超出了周瑾的預期,密密麻麻的筆記幾乎填滿了她的本子。老師講解的內容細致而繁瑣,周瑾奮力跟上節奏,試圖分析每一道題的思路。而鄭東青卻似乎漫不經心,時不時抬頭望向窗外,欣賞著陽光下碧綠的樹葉和湛藍的天空。

中午,兩人走進培訓中心附近的一家pizzapizza店。周瑾點了自己最喜歡的夏威夷口味披薩,而鄭東青則在她的推薦下選擇了紐約風味的兩片披薩。

“你怎麼不做筆記呀?”周瑾一邊咬著披薩一邊問道。

“在中國的時候,我上過新東方的類似課程,這些內容我都聽過。”鄭東青漫不經心地在披薩上撒了一層胡椒,顯得輕松自如。“你想好要上哪所學校了嗎?”

“我男朋友希望我去西安大略大學讀at的分數要求特別高。”周瑾說完後,低頭繼續吃著披薩。

鄭東青的表情微微一滯,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恢複了自然。“哦,男朋友?那你自己想考西安大略大學嗎?”

周瑾苦笑了一下,咬了一口披薩,芝士拉得長長的,粘牙得有些讓她不適。“我自己的想法?”她聳了聳肩,“其實,我根本不想再進學校。”

鄭東青點了點頭,繼續追問:“所以,上學是你男朋友的想法,對吧?”

周瑾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對,這是他的想法。”

鄭東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語氣稍顯認真:“那你對西安大略大學瞭解嗎?”

“不太瞭解。”周瑾坦然回答。這個問題,她並不打算迴避。說實話,西安大略大學對她來說,只是喬的夢想,而非她自己的選擇。

周瑾的心中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她意識到,學習對她來說,不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迎合別人的期望。眼前的披薩已經失去了吸引力,嘴裡的芝士黏黏糊糊的口感也變得難以忍受。

“你知道,考gba的第一步而已。”鄭東青的聲音帶著一絲提醒的意味,打破了午間的安靜。“考完試後,你還得申請學校,參加入學面試。面試官通常會問你三個問題:‘你為什麼申請ba之後打算做什麼?’看來這三個問題,你一個也沒準備,或者至少是沒有認真思考過。”

周瑾沉默不語,心中泛起一陣酸澀。鄭東青說得對,自從跟喬在一起之後,她似乎習慣了不去思考,習慣了凡事讓喬替她安排。上學的決定也是如此,彷彿是喬為她做出的一個理所當然的規劃,而她只是無意識地跟隨。她在內心深處感覺到,自己似乎已經成了一個沒有思想的木偶,被牽引著、擺布著,而自己卻從未真正做出過選擇。

現在,周瑾突然發現,自己開始有些欣賞鄭東青。他至少曾為了上學、為了未來深思熟慮過,而她呢?一直在喬的陰影下,失去了自己的主見和方向。

“你打算什麼時候考gat?”周瑾試圖轉移話題,反攻鄭東青的問題。

“這個班要上三個月,加上複習時間,我打算明年三月份考。你呢?”鄭東青微微一笑,輕松地回答,彷彿考gat對他來說不過是計劃中的一小步。

“我?哦,我還沒想好。”周瑾含糊其辭地回應,心裡卻有些動搖。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意識到,自己對未來的計劃竟是如此模糊不清。“我現在是邊學習邊找工作,如果找到合適的工作,可能就不會繼續讀了,畢竟讀ba也是為了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

鄭東青輕輕嘆了一口氣,帶著幾分無奈地說道:“加拿大政府把我們這些人招進來,卻不給我們就業機會,讓我們閑著,真是毫無道理。這對他們也沒什麼好處。”

他的話引起了周瑾的共鳴,她點了點頭,但沒有多說。周瑾知道,鄭東青不過是表達了無數新移民共同的心聲。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自己曾經迷茫的那些日子,和許多新移民一樣,他們都在努力尋找自己的位置,但似乎總是差那麼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