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情盡緣終(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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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刺耳的破碎聲回蕩在屋子裡,花枝四散,水流遍地。那是張瓊剛買回的花瓶,玲瓏剔透,曾經擺在商店裡引人注目,張瓊愛不釋手。而現在,它滾落在地上,碎片散落各處,發出幽暗的光芒。不知為何,一場美夢竟如此突然地破碎,宛如南柯一夢,夢醒成空。
就在這時,電話鈴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客廳裡的氣氛異常沉重,彷彿凝成了固體。張瓊怔怔地看著丈夫,胸膛劇烈起伏,渾身微微顫抖,淚水無聲地滑落,濕透了她的臉頰。
電話鈴還在執拗地響著,但房間裡的兩個人誰都沒有去接的打算。
“啊——”一聲輕響,苗苗從樓上下來了。
“苗苗,爸爸媽媽沒事,你回屋去學習。”張瓊轉向樓梯上的女兒,臉紅得像一串熟透的紫葡萄。
苗苗看了看低頭不語的爸爸,緊緊抓住樓梯扶手,輕聲“哦”了一下,卻一動不動。
“怎麼?媽媽的話不聽了?聽見沒有,快上樓去!”張瓊已經走到樓梯口,語氣變得急促。
苗苗眼睛一紅,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你拿孩子撒什麼氣呀?苗苗,聽你媽的話,回房間去。”高俊雙手緊握,聲音低沉而疲憊。苗苗用手揉搓著眼睛,擦去臉上的淚水,慢慢轉身,上樓去了。
“高俊,你真會做好人啊!你要是這麼好,就把這個家撐起來啊!你養活女兒啊!房子你供啊!下週苗苗的畫畫課要續費,你出錢啊……”張瓊的聲音越發尖銳。
高俊實在聽不下去了。房間裡的空氣彷彿變成了固體,他拼命地吸氣,卻無法呼吸,快要窒息了。逃出去,快點逃出去!一個聲音在高俊的胸腔裡回蕩。他猛然轉身,從衣架上抓起大衣,沖出家門,身後是重重的關門聲。
壁爐裡的火漸漸熄滅,微弱的火光搖曳著,起居室裡鬼影憧憧,忽明忽暗。張瓊靜靜地縮在沙發裡,一動不動,任思緒翻騰——
那是一個下午,冬日暖陽,學校寬闊的足球場上,一群男孩正在踢球。張瓊微眯著眼,仰望著耀眼的陽光,眼角被刺眼的光芒激出清淚。她低下頭,看了看身旁清瘦的高俊。高俊屈膝蹲下,手裡握著一把小刀,緩緩地在長椅的靠背上刻下“高俊和張瓊”。隨後,張瓊接過小刀,在那五個字周圍刻下一個大大的愛心。高俊側過臉看著她,兩人默默相視而笑。微風輕拂,陽光耀眼,美麗的童話在他們的笑容裡靜靜綻放。
電話鈴又響了。打電話的人似乎很執著,鈴聲不停。張瓊終於不耐煩了,站起身,拿起電話。
“是瓊吧?”
“哦,是我。”
“我是雨琪。”
……
深夜,車子由遠及近,停在了門口。接著,傳來車庫升降大門發出的“吱吱嘎嘎”聲。張瓊知道,高俊回來了。她躺在床上,翻了個身,背對著房間,面對牆壁。
高俊從車庫緩緩上樓,走進大廳,開燈,坐了下來。黑暗籠罩著大地,樹枝在寒風中拍打著玻璃窗,遠處傳來一陣狗的哀鳴聲,增添了幾分不安與恐懼,似乎預示著前途未蔔。微弱的燈光下,高俊將頭深埋在雙臂中,孤獨的身影被拉得很長。生活為什麼變得如此艱辛,如此無助?他懊悔今晚的舉動,也許自己應該放手,他無法給予這個女人想要的幸福。
清晨,微風瑟瑟,偶有鳥兒啁啾。張瓊微微睜開眼,發現自己獨自躺在松軟的床上。她閉上眼,回想昨夜的爭吵和破碎的花瓶,心中湧起一股沉重的壓抑感,呼吸都變得艱難。她起身走進衛生間,開始洗漱。鏡子裡的女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蒼老?眼角何時爬上了細紋?黑發間竟然有幾縷銀絲。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老了。而這一切的變化,都是因為這個家。
張瓊走進餐廳,看到餐桌上擺著烤好的麵包和熱好的牛奶。廚房裡,高俊正忙碌著,看到張瓊,淡淡地說了聲:“你醒了。”頭也沒抬,就上樓去叫苗苗了。張瓊看著桌上的早餐,那些食物靜靜地躺在盤子裡,跟天氣一樣冰冷,沒有一絲溫度。她實在沒有胃口,推開了牛奶杯,穿上大衣,徑直出門上班去了。
當高俊和苗苗下樓時,客廳和廚房已經空蕩蕩的,餐桌上的早餐紋絲未動。高俊嘆了一口氣,陪著苗苗快速吃完了早餐,然後驅車向李明基家駛去。
李明基是個身材矮小、略顯粗胖,頭發稀疏的臺灣人。他五歲時,帶著一個小小的黑皮行李箱跟隨父母從臺灣移民到加拿大。他們在加拿大輾轉了幾個城市,先是蒙特利爾,然後是首都渥太華,最後在多倫多定居,因為在這裡他父親找到了一份能養活全家的穩定工作。李明基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左胸口袋裡總是揣著一疊皺巴巴的小紙條,上面寫著時常提醒自己的《聖經》經文。他與妻子蘇明明的相識也是在教會,正如李明基常說的,上帝的恩賜遠超所求所想,妻子就是最好的見證。
晚上,他家總是有一些人進進出出,一待就是兩三個小時。每次,李明基和蘇明明都會用水果甜點熱情款待這些人,他們都是與李明基夫婦一起學習《聖經》的信徒。在這些聚會中,有時也能見到高俊和張瓊的身影。
清晨,李明基眯著眼,手搭涼棚,望向東方那輪彤紅的朝陽。
“感謝上帝賜予美好的天氣。”
他走下臺階,穿過花園的石徑,鞋跟敲打水泥的聲音清脆悅耳,令他精神煥發。他開啟路邊的郵箱,裡面塞滿了報紙和宣傳單。每天早上取報紙是李明基的“專職”,他不在家的時候,沒人會在寒風瑟瑟中穿著單薄的睡衣出去拿報紙。
李明基翻開報紙,看了看頭版新聞:“多倫多市民昨天上街遊行,抗議政府動用加拿大退休資金。”他習慣性地聳了聳肩,合上報紙,準備回家。這時,一輛黑色現代suv從遠處開了過來,是高俊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