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到收回思緒時,嘴角微微上翹,他轉頭向那藍衣女孩兒望去,只見那女孩正獨自一人孤零零坐在河岸,周到的袍子被她雙手緊緊攥著包裹在身上,她雙眼的迷茫早已褪盡,周到看向她時,她亦正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眼神看著周到,見周到目光尋來,又慌忙躲閃將目光向主人投去。

恰此時,魏萊一曲終了。

她的琴藝確實不凡,只見圍觀眾人有個別痴迷音律者竟然紅了眼眶,她抬眼環顧一週,便將目光投向周到,清冷的聲音中,此時竟也隱隱有了一絲和善的笑意:“周先生,我的琴,你可聽懂了?”

“Poser!”周到對魏公子闆闆正正的行了一禮,笑道:“魏公子琴音高雅,在下粗俗,不太明白。”

“哈哈。”

四周傳來一陣鬨笑。

那紅衣仕女也是撲哧一樂,不過仍是微笑著耐心解釋道:“我家主人的曲子講的是……”

當她又將那高行的故事對周到講了一遍之後,仍舊微笑解釋道:“先生大才,醫術高超,適才將我藍姐姐從那陰司手中提了回來,於我姐姐而言有再造之恩,遂我主願成了姐姐的心意,將姐姐轉贈於先生,好讓她伴於先生身邊,好生報答。”

“不可!”周到當下拒絕,十分乾脆:“我救姑娘是因我恰在此處,恰通此醫理,但行好事,不求回報,而且你我三言兩語便簡單定了姑娘的半生,如此未免兒戲了。”

紅衣女孩兒心道:適才見你這人急公好義,一表人才,若姐姐隨了,也算是有了好的歸處,沒想到也是個愛惜羽翼惜身圖名的。不過卻頗有心思,這人現在衣衫打扮似乎落魄,但將來大富大貴當不在話下。

從適才聽周到回話到此時她臉上笑容常在,仍是盈盈笑著:“先生恰在此處如何不是緣呢?救了姐姐性命又如何不是份呢?”

“緋兒,休得無禮。”那魏萊輕輕斥責,站起身來先是對周到施了一禮,然後轉過身去,看向那個一直獨自坐在岸邊瑟瑟發抖的藍衣女孩兒,詢道:“藍兒,你欲意何為?”

“主人!”那藍衣女孩慌忙站起身形,雖是凍得渾身發抖,腿腳也軟弱無力,身如浮萍般,卻是跌跌撞撞一路跑來,對著魏萊跪了下去:“主人!您平日待藍兒恩重如山,名為主僕,但藍……藍兒心中卻將主人視為母姐親人,藍兒願意留在您身邊,至死侍奉!”

那公子魏萊聽了,輕輕笑道:“藍兒,姐姐自是也捨不得你,但我平日教你,女子貞潔貴重,更甚於性命。你自投河衛道當明白此禮,姐姐心中甚是欣慰,但今日周先生施救,救了你的性命,此間施救之法,你還不知情,當你知曉原委姐姐相信,你也定會樂意追隨周先生身邊,報答此恩情!藍兒你可願尊姐姐之命嗎?”

“藍……藍兒……”

只見那藍兒姑娘聽了,此時只覺得思緒不定,心亂如麻,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那公子魏萊便又詢了句:“藍兒你可願尊姐姐之命嗎?”

周到聽了,心裡五味雜陳,暗道果真如老李所料,暗自不禁嗤笑一聲,他上前一步,打斷那公子魏萊,和善笑著,勸解道:“二位主僕情誼頗深,亦師亦友,情深意切,令人十分感動,我一外人也,自不會,也無道理傷了你主僕二人情誼。”

周到心道,這主僕二人情誼頗深,斷斷當不得假,俺老周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想來這魏公子點點頭事情就過去了,眾人皆大歡喜。

“周先生,我適才敬你大才。”魏萊轉過身來,遙遙拱手作禮,久久才起身,只是眼中的味道卻是變了:“周先生莫非也要取辱我主僕二人不成?難不成女子貞潔於先生眼中,也視如糞土嗎?”

【咋地,我不要她還要強送來我家吃大米飯啊?】

周到心中無名之火也頓時拱起:“周某家境貧寒,養不得仕女。”

“贈百金!”那公子魏萊淡然說道。

“哼哼~”

周到立時快被氣笑了:【我家老李願稱你為最強。】

周到輕輕拱手道:“無功不受祿。”

“本以為周先生是我難覓的知音。”魏萊只是輕輕一嘆:“卻怎奈何,我的琴,周先生聽不懂。”

周到臉上再無笑容:“何解?”

“割其鼻!”魏萊眼中一寒,指著那藍兒姑娘淡淡說道:“若周先生嫌棄藍兒,我等女流唯有效仿先賢高行!”

此話一出,震驚四方。

那藍衣少女立時呆住了,紅衣少女也嚇得立即跪下,直道:“主人!請我主三思啊!藍……藍姐姐,你就應了吧。”

那黑衣男子卻是仍一臉冷漠,抱劍上前:“阿藍!請領命!”

“主……主人莫要生氣……是,是藍兒的不是……藍兒……藍兒答應就是了……”那藍衣姑娘此遭經歷非常人能受,當下身子一晃,竟是暈死了過去。

“哈哈哈哈!”

正此時,只見那周到仰天大笑,然後一字一字從他口中崩出:“我!不!答!應!!”

注1:高行,梁國的美麗未亡人。一開始她跟丈夫恩愛,然而有一天丈夫不幸去世了,她便決心守寡撫養孩子長大,不再嫁人。梁國有許多顯貴的人都爭著想要娶她,但都得不到她。梁王聽說了此事,就派相國前去聘迎她。高行說:“我的丈夫不幸早死,離開人世,我本也應一同陪葬,然尚有年幼的孩子需要我撫養,不得陪葬。有許多貴族向我求婚,我都未答應,現在大王又來求婚。我聽說婦人要從一而終,以保全貞潔誠信的節操。如今忘記死去之人而求生,是不忠貞;見到富貴就忘記貧賤,是不信義;放棄忠貞信義而追求利益,就不配做人。”說著她就照著鏡子用刀割掉了自己的鼻子,說道:“我已毀容,之所以不死,是因為要撫育孩子長大。大王向我求婚,是因為看中了我的美貌,現在我已經沒有美貌了,便可以放過我了吧?”於是國相回去報之梁王。梁王尊崇她的德義,敬重她的品行,就免除了她終生的徭役賦稅,並賜她“高行”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