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信徒聽得如痴如醉,虔誠的眼神中帶著迷離。

這時候,一個名叫米法臺的粟特商人放下杯子,起身擠進人群,轉眼間不見了身影。

崔瀚不但感受了神性,甚至感知到了火神的召喚,沒注意到米法臺已離去。

史羨寧看得清清楚楚,嘴上繼續翻譯著,眉宇間卻隱露出憂色。

米法臺並沒有離開火神廟,他從側門走出正殿,在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學徒示意下,快步走過去鑽進一輛停在庫房前的馬車。

馬車裡坐著一個精壯的粟特武士,一見著他就說道:“主人,烏昆和雛鷹他們不在鞋兒烽,駱駝、馬和貨物都不見了,堡裡有好幾處血跡。”

“有血跡,他們出事了?”

“我裡裡外外仔細察了一下,發現有好多腳印和蹄印,就順著痕跡一口氣追了七八里,追到馱馬的蹄印都不見了,只能在附近找往來的商隊打聽。”

“有沒有遇到商隊?”米法臺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武士說道:“遇到一支。”

“有沒有打聽到什麼。”

“商隊護衛說早上遠遠地見過幾個突厥人,那幾個突厥人騎著馬,牽著幾頭駱駝,駱駝上好像綁了貨物。他們不知對方底細,不敢走太近,也敢打招呼。”

“突厥人……他們會不會看錯?”

“應該不會,主人,商隊走的慢,他們再過半個時辰應該能到城外,不信您等會兒可以去問問商隊護衛。”

難道烏昆他們遇上了馬賊……

不,應該是馬賊無巧不巧地去了鞋兒烽,他們運氣不好被馬賊給撞上了。

也幸虧是馬賊,並且是一幫突厥馬賊……

米法臺稍稍松下口氣,陰沉著臉說:“看來烏昆他們凶多吉少,十有八九已經死在了突厥馬賊手裡。”

“主人,瀚海馬賊本就多。”

“烏昆死了倒也罷,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現在連雛鷹都死了,讓我……讓我怎麼跟客人交代。”

“主人,要不我再去找找。”

“趕緊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

與此同時,韓士枚騎著馬在四個親衛的擁簇下,領著一支有著十六頭駱駝的駝隊,沿平坦和緩的河谷不慌不忙地往白沙城趕。

這裡的土地比軍城、屯城那邊肥沃,河谷上長滿野草和灌木。

由葉勒城緩緩流來的赤河至此十分開闊,河灘往北均為草場,正值夏日,放眼望去,綠草如茵,一望無際。

河灘南邊只有一小片狹長的草地,由北向南漸漸成了亂石遍地、寸草不生的戈壁,一直到四五里外那赤紅如焰且綿延不絕的荒山。

古書上的洪荒不過如此,然而像這樣的山川地貌,在西域卻是隨處可見。

韓士枚顧不上欣賞大漠與綠洲相交的奇景,環顧著四周問:“王虎,距白沙城還有多遠。”

“稟大人,再往前走三四里就是狼牙烽,狼牙烽到白沙城約十五里。”

“還有近二十里,看來午宴是趕不上了。”

“大人真會說笑,卑職敢打賭,大都督一定在恭候您,您不到他肯定不會開席。”

王虎話音剛落,左邊的親衛就忍不住笑道:“大人,卑職以為大都督不是不會開席,他是不敢開席。”

“休得胡言!”

韓士枚臉色一正,轉身呵斥道:“羈縻大都督一樣是我大唐的大都督,視同正二品,豈是你等衛士所能譏諷的!”

親衛嚇一跳,急忙道:“大人息怒,卑職不敢了。”

王虎不想看著同僚被責罰,連忙沒話找話地問:“大人,大都督明知道您今天要去給他祝壽,照理說他應該派人相迎,為何到現在都沒人來迎接。”

矮個子親衛突然覺得不太對勁,喃喃地說:“不但沒人來迎接,而且從頭痛烽到這兒的一路上,一個人影都沒見著。”

王虎真沒有注意這些,笑道:“今天是胡人的伽罕巴爾節,可能人都忙著賽祆去了。再說這鬼地方本就地廣人稀,就是平時也很難見著幾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