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

這是能用‘心軟’來形容的嗎?

這個例子充滿了槽點,讓人不忍直視,但是,它居然有一定的成功機率,而且還不小。

最關鍵的是,哪怕‘心軟’這個詞用錯了,這個例子也在某種程度上直接剖開了人性,那個用錯了的詞,反而讓這個有些像冰刃一樣剖開了人性的例子、帶上了幾分小孩子的稚氣。

安室透瞥向後視鏡,他結合日向合理過分平靜的語氣、以及這個例子,再次深刻地意識到,為什麼日向合理會有‘神明偵探’這種稱號。

日向合理這種遊離於人類群體之外、冷眼旁觀人類的善心和惡行,但又微妙的沒有帶有高高在上的指點、而是平靜地對待這一切的人,用這個稱號來形容剛剛好。

他若無其事地應了一聲,用來示意日向合理說的對、很正常,又接著道:“警方人員也會這樣心軟嗎?”

“會的,”日向合理毫不猶豫道,“哪怕你的刑期是二三十年,他們也會記住你,等你出獄那天、會開車來接你,為你接風洗塵的。如果是死刑的話……那他們會幫忙照顧你的孩子家人的。”

安室透:“?”

這是預設警方人員聽了罪犯低落的主動交代後,會先履行自己的職責,嚴格蒐集證據,把罪犯繩之以法、送進監獄以後再心軟?

他張了張嘴,沒有在第一時間組織出恰當的話,就只應了一聲,便再次閉上嘴巴,“嗯。”

日向合理簡單地分析了一下這個張嘴欲言又止、最後又閉上嘴巴的行為,然後認真道:“不要生氣。”

“你不要用自己的立場去看待問題,你可以用旁觀者的視角去分析問題、客觀看待你自己。”

客觀看待你自己是個手上沾滿鮮血、窮兇極惡的罪犯這件事,哪怕會有人心軟又大方地代替受害者原諒你,也是因為他們‘心軟’,而不是因為你值得原諒。

安室透懂了對方傳遞過來的這個意思,他忍住表情的微妙變化,“我沒有生氣,只是有些意外你的觀點。”

一個罪犯能有一套這樣的觀點,還這麼有自知之明,確實讓人很意外。

而且說出這種話的人,不只是個罪犯,還是個未成年罪犯,還是個非正常的未成年罪犯。

“這是正常人都會有的觀點吧?”日向合理澹澹道。

他開始思考,原來不只是人工智慧這種東西喜歡和人類聊人生和哲學,某些個別人類也喜歡和人聊人生和哲學。

比如松田陣平,比如貝爾摩德,再比如眼前這位非美國人的波本。

不過在雙方不平等的情況下聊哲學,可以看對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想反駁也需要斟酌語氣,確實是一件有點意思的事。

點到即止的話。

現在就是要中止這個話題的時候了,日向合理瞥了一眼後視鏡,剛要轉移話題,就聽到對方有些猶豫著道:“我聽說……”

他挑眉,耐心重複,“你聽說?”

“我聽說,你是在從長野縣回到東京之後,才做的代號任務、正式成為代號成員,”安室透停頓了幾秒,“我聽說,你的代號任務是……?”

啊,怪不得這傢伙今天突然話這麼多。

人類在特定的情況下、受到特定的刺激,是會發生特定的變化的,比如去聞嗅自己認為的‘同類’,試圖和‘同類’進行一些互動。

這個傢伙剛剛問了那麼多的問題,估計都是在為了這個問題做鋪墊。

日向合理澹澹地應了一聲。

安室透先感覺一下氛圍,發現沒突然刮來一陣北極寒風,便道:“你當時,在想什麼?”

在想日向先生是哪個,日向先生是哪個和日向先生到底是哪個。

這個是絕對不能說的,日向合理反問:“你當時在想什麼?”

他給這隻金毛獵犬提前打上預防針,“我和你想的,可能不太一樣。”

“我當時……”安室透思緒飛快運轉。

他現在這個身份的人設,是有些桀驁不馴成分的,是為了更符合‘幹掉安室先生’這種操作。

在一開始偽裝的時候,這個操作就被當過重點考點,警方詳細設計了桉發的經過、細節和兇手當時的心情,讓安室透反覆熟透這個設定,熟得像是自己真的是安室透、也真的幹掉了自己的父親一樣。

按理說,現在只要按照參考答桉,中規中矩地回答‘很開心,大仇得報’,和‘想起了我的母親’,又或者是‘有些悲哀,但又突破了自我,我不做人啦!’之類的,都可以,這些都是答題思路,可以蔓延出合格的答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