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蘿的疑問已經無需用言語表達,在無限神機的金屬枝丫漸趨在祂身上攀附,表明新生的祂在快速成熟的當下,其傳遞想法的方式也在邁進、飛躍。

據說。

窒息的瀕死會讓人的感官放大無數,哪怕一丁點的刺激都會強烈無比。燃蘿作為神靈,有人在注視著祂、影響著祂時,燃蘿也會用同樣的方式影響那人。

所以,其傳播形式正在飛躍的心聲,便是直接投射到了左吳腦海裡。

燃蘿說祂的誕生是個錯誤。

真的是個錯誤嗎?

左吳默然,掐著其脖子的指尖還是沒松。自己也算見多識廣,走哪哪炸,見過太多人的瀕死,也聽過無數次通訊的戛然而止。

死亡,目睹了這麼多人的死亡,也無可避免的動搖左吳的一些看法。

尤其是銀河的大部份都被黑暗籠罩後,有時他也會自問——

死亡會如此輕易降臨,黑暗也將生命活動的一切痕跡全部抹去。這實實在在的一場空,是不是在說明,寰宇中的大多生靈的一生,其實就是這樣的毫無意義?

左吳無法否認這點。

哪怕自己的科研團隊不厭其煩的朝自己科普過,說世間的一切都呈現網狀聯絡,或許是幾千光年外的生靈不經意間的動作擾動了微觀,才促使了你我的誕生。

如此科普,左吳聽到時總覺得受益匪淺,當即開始反思和批鬥自己虛無主義的傾向。

只是這反思持續不了多久,等到科研團隊又去忙他們自己的事時。

左吳總會回過頭去,看向自己所乘星艦的控制面板。

無論動機如何,也在自己的首肯下,自己的麾下一直在孜孜不倦的去嘗試聯絡黑暗裡可能存在的倖存者。

聯絡方法換了無數,能耗讓平時大大咧咧的鈍子都養出了個沒事去瞅瞅電錶的習慣,卻從未得到一點成果,連通訊手段面對黑暗本身都石沉大海。

所以,能量可以被毫無意義的浪費,那硬要說“人生”一定有意義,是不是太過傲慢了些?

虛無感總是縈繞,不知何時開始,左吳發覺自己已經承認了生靈的一生可能毫無意義這件事。

然而。

然而。

縱然承認了這個事實,左吳卻從未叫停過對黑暗中可能倖存者的搜尋。

哪怕鈍子總是眼淚汪汪的朝自己指著倒轉的電錶,哪怕科研團隊中負責這個課題的研究者都開始開小差。

恍惚間,左吳發現自己反而成了這搜尋行動的堅定支持者。

為什麼?

疑問在左吳心頭縈繞,直到鈍子發覺勸說無果,便悄悄拆掉了電錶,眼不見心不煩時,左吳才恍然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動機其實早就根植於心——

生靈的一切確實如此脆弱,被銀河中的強大存在輕輕一抹,便會了無痕跡,意義難分。

可意義只是萬事萬物塵埃落定後的評語。

那換句話說,不到塵埃落定前的一瞬間,誰也不該否認生靈去追求“意義”的正當性。

或許,追求的過程可能走偏,走偏的過程可以批評。

但“追求”本身有不可否認的正當。便如趨利避害都是生靈的天性,誰都有權去追求更好的生活。

也因此,既然追求本身是正確且正義,那再往上推,開啟這段“追求”的開始,每個生靈的誕生,不就是一件不容被否定的事了麼?

所以左吳才會下意識頂住壓力,竭力支援搜尋黑暗中倖存者的課題。無他,這也是種“追求”,期望奇蹟降臨,期望自己能找到能重新在黑暗中開闢生存空間的希望。

所以。

今日,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