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的本質是震動。左吳只覺得小灰怒吼的震動自她的胸腔中傳入了自己的體內,也能感受到她軀體的劇烈起伏。

還有。

左吳也發覺小灰擁抱自己所用的力道也越來越大,她的手指也緩緩爬上了自己的後頸,成了個柔軟的箍子,彷彿是不想背對著燎原的灰風的自己轉過頭去看她。

讓自己也沐浴在了她小小的惡狠狠下。

只是,按住自己後脖頸的“箍子”畢竟柔軟,小灰其實根本沒有用力,將自己的視線從燎原的灰風身上掰開時,她的惡狠狠甚至流淌著一點惶恐和小心翼翼。

好像自己只要稍微對小灰手指力氣做出了那麼一點點抵抗;

那無論是她的惡狠狠,還是從龍嘴之外一躍而下所放出的迷人氣勢,甚至她直面燎原的灰風的勇氣,都會因為自己的這點小動作而煙消雲散。

至少現在看來。

燎原的灰風是窘迫在外,而自己的小灰是脆弱在裡。

可惜自己尚且沒有掌握吸收別人思想的技巧,可能以後也不會有練習的機會了。

否則,趁小灰的胸膛與自己緊貼的當下,是多好的機會可以稍微窺探一下她的內心,至少有助於解決她同自己的怨念不是?

……怨念。

想起這個,左吳才是頭大。自己同小灰的問題早已是剪不斷理還亂,現在已經根本整理不清,宛如一團亂麻了。

若再往這錯綜複雜的關係中加點料,讓小灰再一次因為燎原的灰風先她一步與自己相遇而糾結並受傷的話。

這本來只是理不清的關係,會不會就此真的成為一個再也無法解開的死結?

所以。

哪怕心中壓抑著對燎原的灰風再多的不捨和懷念,至少在此時,左吳決心順從小灰手指的引導,只背對著她,不去看她。

小灰的指尖是如此靈敏,只是用觸壓感受著左吳脖頸上肌肉的運動,就一下子知曉了左吳的心意。

然後,在左吳看不見的地方。小灰的嘴角彎出了一抹弧度,這抹弧度也像是給她原本如空中樓閣的惡狠狠做了個殼體的支撐,填充起了空蕩蕩的內裡。

甚至她的惡狠狠也在飛速蛻變,浮現了一抹悠哉的餘裕和氣定神閒。

左吳此時看不見燎原的灰風做了什麼回應。

只能在小灰的指尖溫柔撫摸著自己後脖頸時,抬頭看向龍嘴的那端。

從鏡弗戰艦解放了其重力裝甲的引力場,和無限神機上以玄奧花紋散發的引力場還在持續拉鋸,此時陷入了一種怪異的平衡。

只有處於它倆中間的自己一行,能在這種怪異的平衡下保持零重力的姿態。

而引力場之外,那些恆星碎片與太空鯨燃燒的灼灼火焰,與其散發的輝光,還有它們夾帶的熱量,沒有一點能滲透進來。

……自己是不是該震驚一下?鏡弗戰艦竟然在這方面能和無限神機打得有來有回。它明明在名字上都不像對等的物件,是鏡弗比自己想象的強大,還是另有其緣由?

左吳想了幾秒,下意識在小灰耳邊詢問:“難不成那個鏡弗的戰艦,是你擬態來的?”

小灰還在享受與燎原的灰風對峙佔了上風的愉快,此時氛圍被左吳的體溫打破,讓她有些氣急敗壞:

“是覺得我的擬態肯定比不過燎原灰風擬態的破球嗎!……唔嗯,抱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一直在輕輕撫摸左吳後脖頸的指尖停下了動作,也將左吳稍微推開了些:

“答案很簡單,那戰艦不是我的擬態——你應該聽見了,我的胸膛裡空空的,大部分機群都被用去擬態零重力實驗室,保護新帝聯的大家了。”

“所以,機群不足的我,可沒辦法擬態這麼大規模的造物。再說,在星艦表面纏繞重力的手段,我以前還真沒見過,就算是機群充足,也得花上一點時間觀察……啊。”

此時,左吳被小灰推到了一個頗為恰到好處的距離,近能仔細觀察她的眼眸,遠能用餘光看到燎原的灰風低垂頭顱的身體。

左吳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小灰卻還在享受她自己的那股餘裕,說:“想看就看吧,畢竟咱們說到了觀察……咱們碰巧說到了‘觀察’。”

左吳點頭,可還沒等對燎原的灰風許久未見的身影徹底投射視線,卻發現自己的心裡忽然又浮現了一個結論:“等等,就是說,鏡弗反而幫了我們這一次?”

“……對,”小灰輕輕點頭:“如果不是鏡弗的戰艦中和了無限神機的引力場,我可沒辦法這麼順利的突入這龍嘴,來到你……燎原的灰風的面前。”

左吳眼裡的疑惑更深:“那我那些差點被引力吸入龍嘴的麾下,本來打算送黛拉離開銀河的大家,現在又怎麼樣了?”

在左吳上方不遠處的姬稚,也在此時向左吳的視界裡傳送了差不多的問題。她還留在這裡,沒有拉著黛拉離開這龍嘴內部,就是因為外界狀況未知。

恆星碎片的高溫和太空鯨身上的烈火,姬稚還有些把握靠著速度突破,就像手指快速從火焰上掠過也並不會受傷一樣。